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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月下清辉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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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来人也在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双目如电,紧紧盯着桓温的眼睛,感觉像是要透过这扇窗户洞穿内心一样。

此人一定是个高人!

桓温心里是这么想的,就是看不出他的来头,唯一可以显露身份的是,他的腰间也挂着一柄剑。这里是偏僻村落,山野村夫扛的要么是锹镐,要么是锄头,他能佩剑,应该有些来历。

“多谢前辈谬赞,还请不吝赐教,指点一二!”桓温恭恭敬敬道。

“指点倒是不敢,你第一次来此练剑,老朽便在远处观瞧。天下纷乱,持刀佩剑的不在少数,但终究逾越不了武夫这道坎。能有大成者,是凤毛麟角啊。”

“啊,前辈早就注意到了,那怎么不点破,也好让晚辈早些受教?”桓温心想遇到了高人,他或许一直在盯着自己,自己竟浑然不觉。而他多少日子看自己练剑不觉得厌烦,说明也是爱剑之人。

“老朽不是好为人师之人,一直不点破,是想看看你有无恒心,有无韧性,值不值得点破。有了这两点,才是练好剑术的基础。”

“前辈教训得是!”桓温估摸着老者是在怪他为何多日没有来此。“最近这阵子出了趟远门,故而没能来。”

“噢,难怪!当兵吃粮,自然是要受人驱遣。”老者见桓温注视着自己,知道他的疑问所在:

“在这里练剑的,又是陌生面孔,自然是南面营地的军士,这不足为奇。而且,你们这些日子一定是去了兖州。”

咦?他怎么都知道,莫非也曾是行伍出身?桓温不敢小看此人,自己的底细都在别人掌握之中,没什么遮掩的:“晚辈是韩副将麾下的,姓……”

“打住,小伙子,老朽不想知道你的名姓,你也甭打听我是谁,就当是萍水相逢,缘分而已。有时候这世间事知道得多了,未必是好事。”老者打断了桓温的自我介绍,解释道:

“老朽观察了这么久,见你颇得剑法招式,又有恒心和韧性,今日方才现身,就是要传授你一些练剑之感悟。”

桓温赶紧上前,想行拜师之大礼,被老者止住。

“剑与刀不同,招式和悟性皆不可或缺,但刀侧重猛力,剑偏向灵动,若是硬拼,持剑的天然居于下风。再者,随着你年纪增长,筋骨强健,力气会与日俱增,这一点水到渠成,不是问题。”

“那晚辈的招式如何?”

“你强就强在招式上,这令老朽诧异。老朽练剑三十余载,很多招式都从未见过,也算是开了眼。”

“既然如此,有了力气,再有了招式,假以时日,不就自然而然成了高手了吗?”面对桓温的疑问,老者干脆解下剑,二人对阵试试。

十几招下来,老者根本没用全力,还拄着杖,就凭着巧劲,轻松化解了桓温的一次次攻击,而桓温则浑身出汗,气喘吁吁。

心里渐渐有所觉悟,柳梢、枯木、草人都能刺中,但那些是死物件,像大疤眼那样的人虽是活人,但对于剑术高的人来说,也不过是活着的死物件。至于面对矫健灵活的赵人,还有面前这位飘逸灵动的老者,就收不到击中死物件的功效了。

“小伙子,你唯一缺的,也是最为关键的东西就是剑魂!”

“你面对赵人时,被畏惧和愤怒占据,面对老朽时,被执拗和倔强包围,受情绪左右,自然是要分心的。真正的高人,和对手相遇,不要把他当作对手,要视之如同无物。心里什么都不要想,如那枯井之水,不泛起任何涟漪。”

“剑至高明处,力道还有招式就成了点缀,都只是躯壳而已。更高者,手中无剑,心里有剑,人剑合一。”

老者尽传其平生所学,在月色下,在寒风中,人和剑成了一体。如羿射九日,如帝骖龙翔,如雷霆震怒,如江海凝光。

桓温沉浸其中,忘了月落参横!忘了寒鸡催曙!

在将军府,桓温第一次见到了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苏峻!

韩晃把他兖州缴获之事一说,苏峻和颜悦色,欣赏着这位初生牛犊,一番攀谈,见桓温口齿伶俐,而且出口成章,便拉起了家常:“看你颇有才学,家风一定很好,令尊应该也是为官为将之人吧?”

“将军抬举了,家父只是一介布衣,靠着贩点小买卖营生,结果逃亡途中和家人走散了。”桓温不敢实言相告,于是撒了个谎,连父亲的名讳也瞎编了一个,糊弄过去。

“是呀,天下大乱,生民涂炭,本将军痛心疾首,盼着能略尽绵力,早一天结束这乱世,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苏峻忧国忧民,一番豪言壮语,唤起了桓温的共鸣,就这样,他在将军府开启了新的挑战。

刚刚过了三日,一日清晨,将军府门外人声鼎沸。“小的们要见苏将军,今日必须要见到苏将军,否则就不走了。”

苏峻得报后勃然大怒,大声责骂路永:“路副将,军士的家人失踪有些日子呢,可曾查访到下落?”

“回禀将军,查了,查了多次,城外三十里,各个方向都撒出人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路永两手一摊,苏峻愁容满面。

“唉!对不住这帮兄弟呀,人家携家带口来投奔我等,咱们却保护不了他们的家人,有愧呀!”

桓温想起了大军头也曾碰到过此事,而今贵为青州最有权柄之人的苏将军也一筹莫展,不禁为失踪之人揪心起来。唉,苏将军也不易!

会不会是鲜卑人干的?据报最近常有他们的探子在城外活动。苏峻自言自语,心事重重。“来人,取些银两,好好安抚兄弟们,让他们莫要心急,他们的家人就是本将军的家人,过些日子,应该会有消息。”

是个爱兵如子的好将军!初见苏峻,桓温便对他产生了好印象,尽管接下来的日子里,这样的事还有发生。

当然,桓温也觉得其中非常蹊跷。

青州城内戒备森严,城外乡郊村野也常有兵马巡视,怎能像是从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而且粗粗一算,就这大半月以来,到将军府诉告的军士很多,所涉及的人口,少说也有五百人之众。这种事情发生了年把,堂堂将军府,怎会连这点线索也查访不到?

说是文书,实际上什么都干,端茶倒水,洒扫庭除,给将军们跑东跑西办点私事,任由差遣。真正机密的文书函件,都是一个姓管的人掌握,自己接触到的不过是寻常信函。

桓温心思细腻,渐渐发现,这小小的将军府内,人数不多,却阵营分立,明争暗斗。

首先,正如大军头所说,韩晃和路永就互不买账,二人各领一军,暗自较劲,而居高临下的主宰苏峻,时常要安抚调停一下,以免伤了同侪之间的和气。

可是,他的一些决断,又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挑动二人相争,然后自己再出面摆平。制造矛盾,解决分歧,再制造矛盾。

桓温悟出了一些门道,这大概就是大人物的御下之术吧,既要应对青州城外的大局,又要调和属下的纷争,还要负责这三万人的吃喝,真是难为苏峻了!为何不能坦诚相待,这样不是白白内耗吗!

单说这姓管的文书,肯定是路永的人。他得了机密之事,第一个先暗中报告路永,而面对韩晃的追问,则含含糊糊,非要等苏峻首肯后才肯相告。

这或许就是韩晃推荐自己来州衙的原因。

对一主二副三位将军的秉性,桓温有了大体的轮廓,这些也不关他的事,每日下值后,只要将军们没什么额外差遣,就骑上快马,返回营地,去曹家村和老者练剑,然后在言川他们的疑惑声中倒头大睡。

距离岁末还差十来天,桓温无意中发现了人口失踪的线索,原来这一切不是偶然,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桓温,管参军在吗?”

“刚走开,你稍坐,应该马上就能回来。”桓温认得,这是路永的一个亲兵。

桓温来这里不久,手脚麻利,待人谦恭有礼,而且凭着那次缴获的声名,很快得到了将军府内亲兵守卫们的好感。二人有说有笑,闲谈着,不一会,管参军回来了。

“参军,大疤眼回来了,他和殷浩……”桓温听到殷浩的名字,竖起了耳朵,可惜被管参军截住话头:“进来说吧。”

二人进入里间,掩上门,窃窃私语,好像是有意瞒着桓温。

听到大疤眼的名字,桓温担心殷浩出了什么事,迅速走出大堂,他对府内的地形很熟,绕了一圈,来至一棵树旁,见四下无人,呲溜溜爬了上去,借着树干的遮掩,悄悄探出头向里间瞅去。

只见参军从柜中取出一沓子纸笺,提笔在其中一页上写了几个字,便又小心翼翼收入柜中。之后,拿出一些银钱给了亲兵,二人便出了门。

里面记的是什么?和殷浩有什么关系?二人那得意的样子,莫非对殷浩有什么阴谋,这一连串的疑惑让桓温犯难。

为了好兄弟殷浩的安危,桓温窜至另一枝树杈,俯下身轻轻晃了晃,窗户没有反锁。

仗着胆,他像只狸猫一样,敏捷的钻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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