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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乾坤空落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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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泪和涌,陶侃没有擦拭,眼睛望着成帝,好像有话要说。

成帝眼中含泪,情不自禁:“临别之际,老爱卿还有什么金玉之言要对朕说,要对朝廷说,朕洗耳恭听!”

“人老多情,马老多瘠。陛下,臣已年迈,早就该解甲归田,回浔阳老宅种花养草,怡儿弄孙,尽享天伦之乐,老臣盼着余年能过过自己的日子。而时至今日仍尸位素餐,并非贪图名利,实是报先帝提携之恩而忠陛下信赖之情!”

成帝送上绢帕,亲自为陶侃擦拭泪水。

“老臣只要在荆州一日,绝不容成汉蜀寇践踏我荆州一寸土地,进犯我一寸山河。荆州,老臣为陛下守着,陛下也要答应老臣,早日遴选年轻将才去接替。他朝携圣恩至,臣暮交印信归,绝不会恋栈权位!”

陶侃一席话,慷慨激昂,王导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尤其是恋栈权位四个字,感觉对方就是在针砭自己。

“朕谨记在心,老爱卿还朝奏凯之日,朕要亲自到新亭迎候,还是满满一大碗接风酒,为爱卿洗尘!”

“老臣定不负圣恩,陛下保重!”

说完,陶侃转身迈出华林园,大步而去,只留下雄健的步伐和苍老的背影。

成帝怅然若失,期盼他能早日奏凯。

祸不单行,两日后,病体初愈的温峤也前来辞行。

“自勤王以来,臣日觉体衰,诸事力不从心,对朝廷新政大业无涓涓之力,故而请辞辅政大臣,回江州休养,望陛下恩准!”

成帝鼻子一酸,看他正值壮年,却形容消瘦,病骨支离,当年叱咤中原的风云人物羸弱至此,真是造化弄人。

“爱卿病体刚刚转好,不宜轻动,朕在京城给你拨了好宅子,静心休养。京师条件比江州好些,也便于太医登门诊视,为何要急着回去?”

温峤在府中卧病多日,皇帝派太医送医送药,百般照顾,打心眼里,他感激皇帝的厚爱和宽容。

京城当然比江州条件优越,然而那只是物质上的优越,这点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谢陛下厚爱,有陛下这份心意,臣纵死也觉舒畅。然而身病好治,心疾难医,京师条件虽好,但时晴时雨,时阴时晦,不如江州觉得心安!”

这番话听起来没头没脑,似乎在说病情,再细细咂摸,却别有味道。

“爱卿倘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说无妨。”

成帝对朝堂之争感触良多,无非是政见不同,利益不同,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哪怕是争权夺利,拉帮结派,只要在可控的范围,作为君王,也应该眼开眼闭。

水至清则无鱼,从古到今,逃不出这个大道理。

“辅政大臣之中,臣和其他诸位有个不同之处,不知陛下发现没有?”

温峤见成帝在发呆,心里一定在琢磨什么,随即抛出一个问题,转移皇帝的视线,以免引起猜疑或误会。

成帝顺口答道:“爱卿年岁比他们都小。”

“非也,他们四位皆是元皇帝时的臣子,只有臣一人是从中原南渡而来。因而,臣发现,这里有宅子,有俸禄,有职爵,可惜没有根。臣的根在北方,在胡虏铁蹄下哀嚎的北方!”

成帝第一次听到臣子真实的心声,有些刺耳,他仔细品味,仔细咂摸,又觉得很真诚。

“正如草木一样,没有了根,命能久乎?朝堂何尝不是如此!对于南渡之人而言,左倾也不对,右倾也不行,只能孤独的走在中间,不左不右。想持正中立,谁也不媚,谁也不欺,总归可以求得安生清静了吧?

温峤心头无奈,娓娓言道:事实是,当你艰难的走在独木桥上,信步在阳关道上的那些人,有事没事会吆喝一声,吓唬你一下,希望你从桥上摔下去。”

顿了顿,他叹息一声,继续说道:“臣水土不服,觉得心累,因而渐成心疾,也许回江州,远离京师如晦风雨,兴许还能好起来!”

“风雨如晦?爱卿是指我朝堂气象?”成帝开口追问。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臣不愿妄言,以陛下之英明睿智,慢慢寻思详加揣摩,自会明白臣之用意!”

温峤意味深长,不想再涉及此话题,说多了,有强加之意,皇帝未必爱听,他希望,皇帝自己慢慢悟出来。

他临行之前,还想再唠叨一下北方的形势。

“臣自年少时就在北方,深知北人秉性,北人心凶残而性耿直,体强健而心简单,他们的心思就如他们的道路一样,平直而宽广,一眼就能看得见尽头,而非建康城内的大街小巷一样幽深曲折。”

成帝若有所思,认为温峤的这个比喻很恰当!

“然而,胡虏性贪婪,得陇望蜀,不知节制,他们的铁骑能踏到哪里,他们的胡刀就会挥到哪里。因而,晋赵迟早一战,而且很快就要到来。和成汉之战,伤不到筋骨,而晋赵之战则关系生死存亡,不可不预作筹谋。”

“爱卿说得对!徐州也是如此断言。”

成帝回忆起郗鉴上次回徐州前对自己语重心长的剖析。

郗鉴也以为,南北大战,时日而已,而且不超出一年之内,朝廷要早作准备。

纵观形势,大晋之军力显然落于下风,如果在草原平地对峙,更不可同日而语。

在国力不足以主动出击的情况下,只能凭借地势,靠一河一江的天堑优势被动防守,扬大晋水战之长,避军士陆战之短。

郗鉴当时还说出一个重要消息,临漳城内部也有分歧,以石弘和程遐为一方,以大将军石虎为另一方,双方明争暗斗,渐成水火不容之势。

石勒如果康健,一切相安无事,若他驾崩,双方必然翻脸,说不定还会兵戎相见,对大晋而言半忧半喜。

喜的是,赵人内乱会实力大减,为建康赢得喘息和恢复之机。忧的是,石虎暴戾无谋,穷兵黩武,若是他胜出,关河将永无宁日!

强扭的瓜不甜,温峤去意已决,成帝不愿再阻拦。

“臣临行前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陛下成全!”

温峤从袖中拿出一个竹筒,喟然道:“臣此去不知还能否重返建康,一睹天颜。臣有一封信,如果桓温有了消息,请转交与他。臣也不知今生是否能再与他重逢,故而只好烦劳陛下了!”

“又是桓温!”成帝很惊讶。

“爱卿给朕说说,为何每次提及此人,几位辅政重臣都会争论不休。他到底是正是邪,是贤是愚?”

“陛下,望气之人常言,众生头顶皆有气,臣一生阅人无数,桓温此人风清、气正,卓荦不群,如荆山璞玉,将来必堪重用,绝非像有些人说的那样。陛下勿偏听偏信,有些事情须乾纲独断。”

温峤的离去,成帝心中更加没落,三位辅政老臣相继辞行,朝堂空旷了,只剩下老丞相一人,

说来也怪,几位老臣在推行新政上,在抵御成汉袭扰上,在北方的兵锋威胁上,都有分歧,但不至于面红耳赤,还算维持了大臣的体面,保持着朝廷的平衡。

就是每次提及桓温,他们儒雅尽失,风度不再。

桓温的出现,撕裂了现状,打破了平衡,成帝对他的兴致空前高涨。

桓温,你究竟何人?成帝默默揣度,浮想联翩。

成帝对着王导喃喃自语:“老丞相,朕快成孤家寡人了。”

“陛下切莫感伤,保疆安民,他们是职责使然。哪天陛下让老臣做个刺史,老臣纵然不忍离别,也会慷慨赴任。”

新宫大典草草结束,式乾殿上只有君臣二人。

宫殿虽空,王导心里却很充实,这样最好不过了。

自己一力擎天,独得圣宠,魂牵梦萦,他盼的就是今日这样的朝堂。

看成帝还在忧思,王导转移话题,以免皇帝再有什么人事安排。

“陛下,朝堂虽空,新政却已有成效,明年即可征收半赋,百姓家有余粮,官仓也有积蓄。第三年,朝廷估计就要加盖粮仓,否则积粮太多无处存放喽。”

“民丰则物阜,物阜则国盛,国盛则兵强,好啊!”成帝还未走出刚刚的思绪,勉强赞道。

“然而老臣还有隐忧,就是新政其四至今未予推行。”王导悟出他的落寞,到这节骨眼上了,本不适宜说,但还是要说。

“削减州兵?”

“陛下圣明!”

“爱卿说说该从何处削减?”

“当然首推荆州!”

成帝拿不定主意,陶侃三朝元老,功勋卓著,两次挽大晋于风雨飘摇之际,忠心耿耿,不会有非分之想。况且荆州西接成汉,北临大赵,削减后如果发生战祸,朝廷西境岂不是危哉。

而王导不惜自揭家丑,说起堂兄王敦当初的地位和当今的陶侃几乎一样。

的确,王敦虽为叛将,当年为大晋安危也立下汗马功劳。后来朝廷封赏多了,麾下兵卒强了,手中权势大了,心里的期待自然水涨船高,一直到高不可及。

再加上小人谄媚,佞幸环侧,不知天道,不知敬畏,最后才铤而走险,酿成大祸。

王导的理由是,王敦罪无可恕,但并非其一人之过。朝廷没有采取防范措施,任由其做大,也负有责任。

为了不重蹈覆辙,也为了保护陶侃,因而,启动新政最后一条,即削减荆州兵士,充实朝廷力量,正当其时!

令人扼腕的是,陶侃还在疆场上浴血奋战,背后就有人在打他荆州的主意,换做任何人,也会决然反击,陶侃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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