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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尔虞我亦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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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得知俘虏确实是由殷浩掌管,但关押在何处很诡秘,无人得知,路永双手搓来搓去,无计可施。

找不到关押地点,除掉管商的计划就无法进行,自己要拉王导上船的图谋也要泡汤。

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在帐内来回踱步,无奈之下,才涉险前来拜会殷浩。

为避免今后管商遭遇不测,洗清自己此行引起的嫌疑,路永才让兄弟们今晨自导自演了军士哗变闹剧,目的就是为将来作铺垫。

殷浩笑道:“哦,小弟当什么大不了的,原来竟为这点小事烦恼!实不相瞒,事情是这样的!”

路永侧耳倾听,殷浩声称,因余孽祖约还未伏法,如果现在贸然释放,怕他们会给祖约暗通消息,所以,所有的俘虏暂时都关押在南城营房。

说是关押,实际就是集中看管,反正早晚要释放。俘虏们吃喝自由,身份重要的还有单人牢房,条件很好,也安分,所以殷浩只派了十几号人看管。

而且,祖约伏法之日,就是他们重获新生之时!

殷浩说得很随意,很客气,路永心内暗喜,感激道:“多谢贤弟,这下愚兄可以和那帮不知好歹的弟兄们交待了,改日请你饮酒,告辞!”

路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南城营房。

而殷浩也完成了陶侃设下的意图:引蛇出洞!

南城大营是勤王之师组建时设立,陶侃任盟主后,在建康城南聚宝山一带,依山而建了草料库,粮仓,为大军攻打建康城进行布置,南城大营就在其间。

战事展开后,成为看管俘虏的营帐。

管商一个人呆在牢房里,心如死灰,从一个粗通文笔的流民,被苏峻赏识提拔,成为掌管机密的心腹。

到如今沦为阶下囚,一旦身份泄露,朝廷肯定要追问,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被大赦。

他知道,掌握的秘密越多,杀身之祸就越大。他悔恨无比,自以为精明,结果搭错了船,没有跟随旧日谋主路永反正。

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不会像主子一样身首异处吧!

“啪!”一个纸团扔了进来,紧接着,脚步声几乎同时传来,两个巡营兵士从牢房前经过。

管商捡起纸团,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除了刚才的兵士,并未发现其他身影。

“三更尽,救你出营!”

管商迅速把纸团塞进嘴里,不知是祸是福,是真的要救他还是试探?看来还有人要从他身上挖出秘密。

唉!自己要只是一名普通兵士该有多好?

灯火熄灭,整个南城大营沉寂在浓夜之中,俘虏们鼾声四起,巡营的兵士哈欠连天,无精打采的穿梭着。

只有他毫无睡意,瞪大了眼睛,静静的等待着三更的来临,还有未知的来客!

一声沉闷的惨叫,接着就是轻微而又匆匆的脚步声。

“啪嗒!”牢门的锁链开了。

“文书,睡了吗?”进来的两个黑影轻声问道。

管商反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路将军手下的,特地来救你出去。”

管商试探道:“朝廷已经大赦,你们何故还要冒险劫牢?”

“文书还蒙在鼓里,你并不在大赦名单之列,他们说你身上藏着重大秘密,路将军念在青州多年兄弟的情分上,命我等前来搭救。”

原来是昔日旧主路永!

管商五味杂陈,在青州,路永对他不错,但不排除是为了孤立韩晃所需,而且,路永狡诈人尽皆知,利用苜蓿草料毒杀战马嫁祸刘言川,还有假大赵小王子之手除掉桓温,都是他的主意。

“路将军问你,听说过王导遗简吗?”

管商心里一惊,平静的回道:“并未听闻。”

黑影并不气恼,言道:“看来你对我们还有怀疑,这样,先救你脱离险地再说。”

乘着夜色的掩护,加之大营的守卫并不严密,三人顺着营后的一条崎岖山路来到聚宝山麓。

来到僻静处,黑影停下脚步,柔声道:“将军交待说,脱离险地,你可以暂时隐藏起来,等过了风头,路将军会来接你,给你换个文牒。今后可以跟着我们共享荣华,也可以远走高飞,这是川资。”

言罢,丢过来一个布囊,里面铮铮作响,在静谧的黑夜中显得清脆悦耳。

“这里已经安全了,是走是留,你自己斟酌,但必须说出遗简的秘密,别辜负将军的一番诚意!”

管商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不能说出口,说了未必是好事。

“我平时掌管文书不假,皆是朝廷和太守府日常公文,望二位兄弟务必禀明路将军,并无什么遗简。此后我隐姓埋名,绝不露面,让天下人放心。”

“既如此,那你就走吧!”

管商见轻易得脱,对路永感恩戴德,转身向山上走去。翻过此山,就是郊外,从此远离是非之地。

“啊!”

一声惨叫,他猛然回头,惊悚的看到一把钢刀的轮廓,在薄夜中高高举起,蓦然发现,这把刀尖距离自己的后脑勺仅有尺余。

他突然明白,路永并不是慈悲为怀,真正的目的是盘问出遗简真相,然后再杀他灭口!

管商吓得魂不守舍,心想小命休矣,扑通一声跪地乞命。

“我说,我说!”

奇怪的是,对方的刀尖迟迟没有落下,也没有再开口相问。

管商仗胆抬头,睁开眼睛,而持刀人却摇晃着倒在地上,背后插着两根羽箭。

另一青州兵见状,大吃一惊,好在身手了得,顺势倒地,滚下山脚逃之夭夭。

“算了,别追了,让他回去给主子报个信,省得再来生事。”

救人者正是殷浩,他按照陶侃的计划,故意暴露俘虏的看押地点,诱使路永的杀手上钩,从而也知道了管商的真实身份。

陶侃如获至宝,连夜在帐内审问:“文书,这下都明白了吧。”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现在才明白,罪人不肯说出秘密,路永便要杀我。”

陶侃摇头言道:“错了,说不说你都是死!说了,你对他们就失去存在的意义,何必再涉险救你。不说,就让你永远闭嘴,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我想他背后的主子此前也是这样交待的。”

“是他?”

管商话刚出口就突然意识到,犯了一个大错,下意识中把“他”说了出来,再解释也无济于事。

在陶侃逼问之下,他干脆心一横,彻底交待吧。

当他说出第一句话时,陶侃和殷浩就大吃一惊。尤其是殷浩瞠目结舌,他勃然大怒,抽出佩剑,猛刺向管商……

“是尚书郎殷羡干的,是他故意留下一封书信,撺掇苏峻反叛朝廷!”

管商刚交代了第一句,不清楚殷浩为何要杀自己,因为他不知道殷羡就是殷浩的父亲,不久前刚刚病故。

他兜头就把这顶帽子扣在殷羡头上,谁也不敢承担这样的罪名,怎能不让殷浩怒从心头起!

“咣当!”一声,陶侃挑开殷浩的长剑。

“冷静!这件事绝非令尊所为,如果杀了他,不正是让别人以为你在杀人灭口!”

原来,那日朝会一结束,陶侃便找来殷浩,说起郗鉴提及的移交俘虏之事。陶侃曾密令殷浩私下先去盘问一番,看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殷浩排查之后,审问了二十几名涉嫌之人,任凭如何好言相劝,苦口婆心,包括管商在内,一口咬定自己并不知情。

俘虏也不傻,只要守口如瓶,大赦就在眼前,殷浩也只好作罢。

当陶侃说出朝堂上王导的神色之后,殷浩也明白其中必有隐情,否则一个小小的俘虏,贵为丞相的王导丝毫不会在意,甚至连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扳倒王导既是陶侃的夙愿,也何尝不是自己所想。

再想想桓温的遭遇,如果换做是自己,肯定也是同样的下场,还好自己因缘际会到了陶侃帐下。

陶刺史不计出身,有功必赏,而身为当朝大族的王家,赏不避亲,罚不避仇,看出身,看门第,看私利。

这样的家族横亘在上,其他家族哪里还有机会?

殷浩兴冲冲的要帮陶侃扳倒王导,而此时郁闷的是,亡父竟然牵涉其中!

父亲死了,总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为自己辩驳,这个屎盆子扣在头上,今后怎么办?

殷浩每一根毫毛都透着寒意,他不敢想象,这个消息对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意味着什么!

脱离险境,沈劲释然轻松,东瞧瞧西看看。

“大哥,前面就是琅琊山,你看那是碧霞峰,云雾缭绕,郁郁苍苍,没想到杜家老宅子是在这里。”

桓温似乎并不兴奋,一言不发。

“还记得吗,当年就在前面,你救下我和沈猛。说来也怪,咱们是不是和它有缘,两次逃亡都离不开琅琊山!”

沈劲看桓温虽然大仇得报,但一路上似乎心情沉重,因而不停的唠叨,显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想渲染一下气氛。

桓温终于开口了,慨叹道:“现在是晌午,路边农舍中一点炊烟也看不到,记得当时在此路遇你们兄弟,这旁边还有不少人家。山脚下砍柴的樵夫,河边打渔的渔人。这才多长时间,遍地都是离离青草。”

兄弟二人沿着山下碎石铺就的小路,策马前行,看到了熟悉的场景。

两间茅屋,一个庭院,这情境似乎和宣城南的茅舍一模一样。

桓温翻身下马,立在原地,凝视着这座院子,眼中涌出热泪。

亲人在哪,家就在哪!大丈夫立身处世辗转奔波,图的是什么?不就是眼前这座安静祥和的院子吗?

他想起小时候在洛阳!

战乱频仍,生机艰涩,粗茶淡饭,仍甘之如饴。哪怕饥一顿饱一顿,一家人围在火炉旁,那也是天伦之乐。

如今父亲没了,家里的大山崩塌,往后路在何处?

心神正在游离之间,从屋后的山坡上,一个身材修长亭亭玉立的少女走了下来。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

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荆钗粗布,挎着竹篮,采桑女的打扮,却难掩青春的气息,和周遭漫山的青葱相映,美得如同一幅画儿。

那不正是朝思暮想的木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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