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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涉险两丘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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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老祖宗留下的诗经应该不会骗人吧!

可是目前所处的营帐,几乎和寿州几乎是同样的场景,桓温心都凉了,担心再碰到大疤眼那样的人物!

“把你们的臭嘴都给我闭上!”朱军头恰好从外面进来,听进嬉笑声,就知道是大垂耳那个家伙在惹事。

大垂耳明明瘦小干枯,典型的营养不良,却偏偏长着一双很有福相的耳朵,比别人要长出一大截,而且胖嘟嘟的,与身份地位极不相符。

“既然入了咱们小队,便是同袍,便是兄弟,别忘了咱们的军规。”朱军头瞪了大垂耳一眼。

大垂耳解释道:“军头,我闹着玩呢,哪能欺负新人?兄弟们不是无事可做嘛。”

“无事就要生非吗?上头说了,过几日要派咱们出去一趟,据说这趟差事非同儿戏,到时候大伙别叫苦。”

大垂耳一听,来了兴致,其他人也围拢过来,对差事非常好奇。

“天机不可泄露!”朱军头神叨叨的,担心哪个嘴大的泄漏机密。见众人围着不肯走,不吐露一点怕是过不了关:“只说一句,可能是要去梁郡一趟,绝不能外传。”

梁郡,桓温粗略知道一些。殷商始祖契辅佐大禹治水有功,封于商地,后来虽然迁居,但后世之人沿袭,称商族居住过的地方为商丘。那是商部族的发祥之地,也是殷商最早的建都之处。

桓温心想,千万不要让自己跟随,因为梁郡距离河南三郡很近,而石氏赵人和匈奴残余政权在洛阳、豫州和陈留一带大陈重兵,随时可能开战。那里肯定是游骑出没,密探遍布。

“兄弟们,反正还有些日子,今日散了操演,喝酒去,然后再耍上一把,乐呵乐呵。”

大伙一听有酒喝,还能耍一把,顿时兴奋起来,精神抖擞,奔向校军场,桓温紧紧跟在身后。

和青州相比,这里战马要宽绰一些,尤其是游骑营,两人一马,每天都能骑上半天,这正是自己迫切需要的。

还有射术,在兖州差点因射技不精丢了性命,有了那一次的教训后,在青州就开始刻意演练。遗憾的是,青州马少箭也少,根本就没什么机会。

骑和射是游骑吃饭的家伙,条件自然要充足得多。

朱军头对自己颇为关照,每次操演结束后,还会开小灶让他多练半个时辰,不厌其烦,手把手教导。就冲这一点,桓温觉得也值,光阴没有白白浪费。

来了个把月,才见识到大伙闻之而欣喜的耍一把是怎么回事。

两人对弈,中间是一幅用毡布做成的棋盘,双方各执棋子,在棋盘上追杀对方棋子,最后以棋子多者为胜。而谁先走、走几步则凭投掷掷具决定。

掷具有五枚,用木头雕琢而成,分别名为枭、卢、雉、犊、塞。掷具两头圆尖,中间扁平,每枚掷具有正反两面,一面染黑,一面染白。

双方先轮流投掷,根据黑面的多少决定步数多少,若五枚都是黑色,称为“卢”,采头最高,基本就是定下了胜负。

赌博之事,桓温是一窍不通,父亲管得严,自己也不好这些。在营里,大伙没家没口,闲暇时不就是在营里胡逛,在帐中扯闲篇嘛!军头难得聚众饮上一回酒,耍上一把。

不过桓温看了两回,就摸出了其中门道。胜负不在棋盘上,关键是在投掷时,而桓温恰恰善于投掷。

“卢,卢,卢!”

“采!”

桓温很快就掌握了门道,渐渐找到了能掷出卢的办法,少年人沉浸其中,发现了其中的乐趣。

牧猪奴真聪明,放牧的时候还能研究出这种游戏,真是大才!

这种游戏不就是用来打发放牧时间的嘛,自己也可以打发在徐州的时光,桓温摩挲着掷具,轻轻投出。

很快,就到了去梁郡侦察的日子,左躲右闪,桓温还是被选中了。

九个人,分成三拨,前后相距十余里地,晨曦初露,便出了西城,向西北方向进发。

朱军头、大垂耳还有桓温一组,扮作贩夫,马背上驮着两个**包,鼓鼓囊囊的,其实里面皆是枯草,还有干粮和箭矢。无人时疾驰,有人时则缓行。

跑出七八十里地,也就是近一半路程,风物就和徐州大不相同。

就地势而言,以平地居多,一览无遗,偶见散落其间的土丘,被风雨剥蚀,奇形怪状点缀着。此处随时都有骑兵穿行,也是三三两两的,不过他们并未乔装打扮,这里就是赵人的地盘,对方不需要掩饰。

又走出四五十里,三人勒住马不敢再深入,隐伏在一处土丘后,小心翼翼瞭望着。

这时,一大队兵马黑压压的押运着百余辆马车出现在视线中,向西北驶去。

“军头,他们这服饰,应该是赵人吧。”桓温记得赵人的装束,陡然间看见黑乎乎的如乌云一般,觉得心口压抑。

“没错,应该是打梁郡而来,向河南三镇运送粮草的。这说明,三镇的仗还没打起来,都只是在筹划蓄势。”

桓温好奇道:“匈奴人不是自称天之骄子吗,赵人能是对手?”

“匈奴人今非昔比啦,他们开国皇帝死了,又迁了都,改了国号,内部四分五裂,陷入混战,现在已被赵人压迫退至秦地。只能据守长安,却还死咬着河南三镇不肯松口。”

朱军头说的这些,桓温不大了解,虚心的倾听。

“你们想,这三镇紧邻黄河,是石勒控制河南的堡垒,是将来侵伐大晋的策源之地,他怎能不牢牢控制在手中。三镇中最为紧要的是西边的洛阳,是中朝的故都,距离长安又近,更不会让匈奴人得手。”

大晋南渡以后,习惯性把被匈奴人灭掉之前的晋朝称为中朝。

桓温道:“这么说,他们双方一场大战不可避免,而且还会围绕三镇的争夺拼尽全力。”

“没错,拿下这三镇就意味着谁是中原的霸主,谁将来就有机会一统华夏。可惜,咱大晋恐怕北伐无望喽。”

桓温第一次从一个小小的军头口中听到了北伐中原的感慨,北伐中原在书上有过,离得最近的就是祖约的兄长祖逖北伐的壮举,而南渡后,就很少听闻过。

大晋能苟安江南就不错了,北伐中原,遥不可及!但是这四个字眼,开始在他的心头埋下了。

“军头,照这样说,徐州一时半会还不至于有外敌之患。”

“你小子聪明,咱刺史大人也揪心这件事,听说他准备领兵……”

“不好,有动静!”

风中吹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桓温突然敏感的蹦出了一句。

回头一看,山丘之南涌过来二十余名黑盔人,分两翼驰来。“是赵人,盯上咱们了,快跑!”

三人迅捷翻身上马,抽出箭筒,打马向西北逃去,南归的路被封堵,只能背道而驰向梁郡方向逃跑。平日的苦练驰射,就是为了这时候能活命。

跑出了七八里,一队追兵却越来越近,桓温骑射功夫还欠缺火候,落在最后,前面二人不停的吆喝,催促他快点。

这要命的节骨眼上,说快就能快吗?

桓温很沮丧,不是自己偷懒平时不练习,怎奈资历太浅,年纪太小,骑射之术要想精湛,除了苦练,还要有时日的积累,而他不过才一年而已。

要说灵活机敏,桓温毫不逊色。转头一扫,发现三个追兵冲在最前面,离自己不过百米。趁打马拐弯的当口,他架起弓,顺着风向,连射了三箭。

第一箭就射中了领头赵人,桓温暗自庆幸,谁料接着的两支竟然落空,脑袋嗡的一声。两名赵人挥舞着明晃晃的弯刀,哇啦哇啦冲了过来。

“噗噗”两声,朱军头和大垂耳勒马回转,解决了追兵,护着出乎意料的桓温落荒而逃。

大垂耳平时尽拿人寻开心,以讥讽桓温这样的新兵取乐,生死存亡之际,却并未抛下自己,不惧危险反身来救,够兄弟!

桓温一下子觉得大垂耳面目可憎,然心如菩萨。有这样侠义心肠的,就是分别了两个多月的刘言川,他们去了哪呢?

七弯八绕终于甩掉了追兵,战马累得只吐白沫,三人惊魂不定。这里远离徐州,若不是刺史府着急,也不会让游骑深入近两百里。

这个时候他们不敢再露头了,随时随处都有可能再撞上赵人。

人马靠在几株树下,唇干舌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讨口水喝都困难,大伙琢磨着该如何安然脱身。桓温下了马,来至一棵榆树下,刺溜刺溜上了梢头。

“这小子,真是只猴子!树上能有水喝?”

“军头,前面两三里外,有一条官道,道旁是几户人家,不如过去看看。”

大垂耳闻听有人家,更觉得口渴,央着军头,跟做贼一样牵着马,顺着桓温手指的方向走去。

十来户人家靠着官道散居,清一色用泥巴夯筑的土墙,房顶覆盖着白茅草编织成的苫子,院中除了几捆干柴禾,别无旁物。

夕阳西下,土烟囱里冒出一缕青烟,被晚风一吹倏忽四散开。

“军爷,你就行行好吧,小老儿家里出了人帮工代赋,再没别的了。”老汉见三匹战马来至屋前,慌不迭的作揖哀求。

“老伯莫怕,我们不是赵人,是汉人。”

老者这才抬起头,揉着眼仔细打量着来人,的确和自己的样貌差不多,惊道:“你们从哪来?赶紧走吧,这里凶险得很,抓住陌生的汉人就是杀头。”

“我们是南面来的,打算贩些货物到梁郡城,渴了,想讨口水喝。”“成成成,水没问题。”

老者把三只水囊灌得满满的,教训道。“三位小哥,郡城去不得,这些日子隔天就有车马经过,赵人来往频繁,城里守卫更是严着呢,你们要钱不要命了吗?”

“我等只是寻常商贩,又不是什么探子,他们还会为难不成?”大垂耳说完,老者浊眼一扫,见他们没带兵器,就几包鼓囊囊的麻包,于是不再追问。

当三人问起梁郡城的情形时,老者招呼大伙坐下,打开了话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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