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乞儿和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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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翰皇朝，西境，清水城。

秋日已至，来往的人群脚步匆匆，冷若冰刃的寒风刮伤了每一个快步回家的人。

本就有些冷清的城西大道显得更加萧条，这里是整个清水城内大部分贫民所聚集的地方，又称“贫民窟”。在这里生活着的都是一些衣食难觅的人，还有一些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

天渐渐暗了下来，黑夜又将再一次笼罩这块被绝望折磨的地方。刚从城南做工回来的中年汉子老韩，看见街角一个佝偻着身子，身穿破布单衣的一个小乞儿，笑着招呼道：“大狗，今天收获咋样？”小乞儿没有答话，到是小乞儿身边的一条身形消瘦隐约可见肋骨的白色小狗汪汪几声。

老韩见小乞儿没有答话也不气恼，反而盯着小白狗打趣道：“大狗，不是我说你，自己都吃不饱，还偏偏要养着二狗，还不如改天把它杀了，还能改善几天伙食。看看你那小身板，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二狗子看见老韩盯着它，不由一阵哆嗦，赶紧朝着大狗的怀里躲去。大狗这才抬起头来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望着老韩。眼神里平静如湖，黑色的瞳孔深邃不起丝毫波澜。老韩被望着心里发毛，心里嘀咕道：“这小毛孩子，也不知道曾经经历过什么？眼神冷的要死。”

老韩谄笑道：“开个玩笑，不要那么认真嘛！”说完赶紧越过乞儿，自去回家了。

大狗看了看天空，黑沉沉的乌云压顶，空气里充满了压抑。也不管那萧索的风，怀里抱着二狗子一人一狗慢慢起身，然后消失在城西贫民窟的迷宫巷弄中。

一间破烂腐朽的木屋，几块还算完好无损的木板吃力地阻挡着不休的寒风，这就是他和二狗子的家，姑且算是一个家吧。秋雨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沿着木板汇入木屋前的排水沟，这是大狗前几天用手和一根削尖的木棍开凿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下雨的时候不至于让雨水蔓延至木屋里，给自己留下一块相对干燥的立足之地。

没有火，大狗从木屋角落里拿出一个破碗，接了点雨水。二狗子乖巧的趴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今晚的晚餐。大狗又从一堆干草下翻出一块冷的发硬的馒头，混着雨水慢慢泡软。然后将这味如白蜡的食物和二狗子一丁一点的全部送入肚子，落在地上的碎屑也被二狗子用舌头舔干净。食物来之不易，不能有丝毫浪费。

吃饱喝足以后，二狗子也抵不住睡意来袭，自己先去干草堆上趴着睡着了。大狗看着熟睡的二狗子，嘴角不由地上扬，那笑容里满是温柔，可惜没有人看见，也不会有人想看见一个乞儿的笑容。大狗紧了紧身上穿着的单衣，也躺在干草堆上抱着二狗子沉沉的睡去。一人一狗便在这残酷的世界里相互慰藉，相互依存的活着。

第二天的早上，大狗被二狗子的叫声吵醒。睁开眼时木屋外面是难得的秋日暖阳，高高挂着的太阳散发的温暖，抵消了点昨夜的冰冷。难得好天气，今天可以去城郊碰点运气。这么好的一天，城东的那些富家公子、贵族子弟可能会外出秋游，只要有那个好心公子发发善心，这个冬天就能熬过去。

“二狗子，跟我走。”大狗招呼二狗子准备出发，只是这个少年的喉咙里发出来的不是那朝气蓬勃的少年意气，反而沙哑的喉咙里尽显一种老人历经万般苦难的沧桑和无奈。二狗子听见主人的呼唤，连忙摇晃着尾巴朝着少年奔去。

大狗带着二狗子从熟悉的街道巷弄里七拐八穿的出了城，在城郊的清水河边等待着贵客上门。秋日的早晨虽有暖日，但是气温还是有些低了。一阵秋风吹过，大狗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寻了一颗杨柳树下背风处，然后安静的等待着。

直到午时气温偏高后，城门处才陆续有马车及随行的侍从不慌不忙的到来。马车各式不一，有的马车朴实无华，有的马车装饰豪奢，有的马车上还刻着徽章图案。马车中的人，也打扮不一。有的是白衣长衫，有的是绸缎彩锦，有的腰佩长剑，有的长萧羽扇。携手随行的人则是除了一些家中佣人，还有一些妆容艳丽的女子。他们一路说笑嬉闹，顿时安静的清水河边热闹非凡。

佳人在前，美景相伴，如此快事，值得这些城中豪商、贵族子弟三五相邀，饮酒作乐。偶有子弟做出一首好诗，或高声吟诵名人佳作，都会招来一大堆的喝彩声。柳树下的大狗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说话只是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身子更加蜷缩在一起，默默地隐藏在柳树下的阴影中。

没有人会喜欢在自己高兴作乐的时候看见一个肮脏破烂的小乞儿，这会玷污他们高贵神圣的眼睛，坏了他们欢喜的兴致。大狗很早就用一顿毒打记住了这个道理，所以他要隐藏在这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直到这些勋贵子弟，玩乐够了以后他好在这一地狼藉中找到些许食物。

等待的时光总是那么显得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一种煎熬。尤其那些精致的食物还散发着一股股的香味，大狗昨晚吃得雨水泡隔夜馒头，早就消化殆尽。现在的他和二狗子一样都是饥肠辘辘的，看着那些没吃几口便被扔弃一旁的食物，眼睛里都快冒绿光了。但是这还不到时候，即便是这些子弟吃剩不要的食物，他们也不允许一个弃儿当面吃他们吃剩下的，这会让他们有一种莫名的羞辱感。所以大狗仍旧等待着。

只是二狗子率先有些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将那些食物吃进肚里。大狗见状连忙用手使劲按着二狗子的头，不准他跑出去。二狗子委屈的低声叫着，大狗假装没听见，手上按着二狗子的头又加重了一些力度。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见太阳渐将西沉。午时出来游玩的人陆陆续续开始返回城内，那些被扔弃的食物也铺满了整个清水河边。一场属于贫民的狂欢即将到来，大狗和其他陆续到来的一些乞丐、孤儿等待着这些贵族子弟、富家少年全部离开。

可是天不遂人愿，正当大狗和二狗子起身想要前去一块他俩早就瞄准好的地方捡拾食物的时候，一条小牛犊子大小的狼狗从一旁直奔他们而来。那狼狗毛发油亮，犬牙锋利，面目狰狞，肌筋纠缠。

那狼狗脖子上还带着一个项圈，狗绳在一个身形消瘦，眼眶深凹的少年人手里。他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疑惑，显然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宠物竟然会突然跑开。还等不及大狗和二狗子反应过来，那狼狗就已经来至跟前，大嘴一张，犬牙交错，就冲着二狗子一口咬下。

看这情景，二狗子要是躲闪不及，一定会被狼狗一口咬破喉咙，强壮的咬合肌会把二狗子撕成碎片。可是二狗子虽然瘦小，力量不及那狼狗之大，但是胜在他身法灵活。多年来的街巷生活也给了它足够的危机感，二狗子赶忙向左一跃，躲开狼狗的一扑。那狼狗见二狗子躲闪开来，更是愤怒异常。止住向前的力度，转身又是狠狠地一口向着二狗子咬去。二狗子向右一跳，然而一天未进食，刚才的本能一跳已是消耗了二狗子大部分的体力，这一跳未能跳远，只是刚刚好躲开狼狗流涎的大嘴。

狼狗也发现二狗子力有不足，未能完全躲开它的攻击范围，于是它抬起右爪，自上而下用力的抓下。二狗子再也无法躲开，只见二狗子从左边额头到右边下颚，一条长约数十厘米的伤口划开，里面的血肉翻开，鲜血顺着嘴角肆无忌惮的流出，滴落在枯黄的草地上。大狗看见二狗子的惨状目眦尽裂，二狗子受此重击翻滚了几下，躺在大狗额脚下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生死未卜。

而一旁观战的少年看见那狼狗的暴虐，没有一丝一毫对二狗子的同情，反而是高声喝彩道：“好！好！旺财干的漂亮，今晚回去我给你加餐。”

那狼狗听见主人的声音，也没有继续“追杀”二狗子，反是收起了刚才的暴虐气息，摇晃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跑到主人身边撒娇讨喜。仿佛刚才发生的这血腥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游戏，现在游戏结束。少年俯下身子用手揉着狼狗的脑袋，脸上欢喜。

大狗抱着二狗子失血过多，逐渐冰冷的身体，心中哀痛万分。低着头轻声的呼喊着：“二狗子，二狗子，你快醒醒，快醒醒，不要吓我呀，你不要死。”

二狗子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疲惫的双眼，冲着大狗叫了一声。仿佛在安慰主人一般，然后脑袋一歪，死在了大狗的怀里。

那少年看着大狗抱着二狗子的尸体，没有任何的怜悯。只是唤来身边的一个男随从，吩咐道：“你去，给他三个银币，就当是少爷我看了一场好戏的打赏。”男随从依言从腰上的钱袋里掏出三枚银币，然后走到大狗的身前，居高临下的傲慢说道：“来，这是我们少爷赏你的，还不赶快谢谢我们少爷的大恩大德。区区一条流浪狗竟然换得三枚银币，真不知道你上辈子走了什么狗屎运。”接着男随从将银币撒下，银币落在二狗子跟前。

大狗没有接话，像个提线木偶般抱着二狗子的尸体。男随从看见大狗没有任何反应，也有些恼了，怒骂道：“小子，别不识好歹。赶紧把钱捡起来，我好回少爷的话。”大狗依旧低着头用力地抱着二狗子，四周安静的不像话，只有突至的秋风刮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