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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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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数着日子等到黎榭回来,大概是三月后,他正在久客居后院酒窖指挥着两个伙计搬酒。

还有那日夜半便醒来的那个男子,坐在黎榭常坐晾晒酒粬的木盏上,直直的望着太阳。

几乎这几月来清早都是如此,好像是很喜欢的样子!

两个伙计搬完了最后一坛酒,拉着小车送进了前院酒馆,走之前还特意喊了句,“七哥,我们先去招呼客人了!”

小七应了一声“好”,随后过去封上了酒窖的入口。

坐在木盏上的男子,略显僵硬的转过脑袋,看见小七过来,低下眼睫,说,“我可以留下吗?我无处可去。”

小七很诧异,自从那日主上离开后,已有三月有余,期间除了吩咐他经营好酒馆之外,就是照顾好他。

似乎他还从来未主动说过一句,而那句“我可以留下吗?”更是像从另一个人口中所出,小七不胜惶恐,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子,是哪里人?”

“……不记得了。”男子略微迟钝的说道,看向小七的眼里,纯净的像是冰川的久雪,似乎还没有一个“人”,可以拥有这样的令人吃惊的干净眼神!

一刹那,小七真的觉得,他真的是与众不同些,能那样一身是伤的从河里捞出来还能活着,还能撑那些天,他是打心眼里敬佩他的………可就算如此,也并不是他来历不明便能留下的理由,虽然实力微弱而又身受救命之恩的他对他们轻易勾不成威胁,更绝对成不了敌人,可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小心总胜过同情。

小七眼中略有些难色,纠结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个需要老板决定!”

“……哦!”男子轻微的答到,转头看向正翻院墙下来的黎榭,一身黑衣黑袍,帽沿拉低盖到了眼眉处,还带着黑色的面纱,一双漂亮的眸子溢出些猩红的血丝分布着,像是很久都未休息一样,纤长的身影瘦瘦高高的,脚下刻意稳沉的步子,迈的有些艰难。

两道目光太是炽烈,黎榭伸手拉下了冒沿,露出了几近苍白的额头上有几道浅浅的痕迹,似是汗水干枯的印迹,小巧精致的脸上也微微脏乱着。她走近,泛红严重的眼眸悄悄看向那男子一秒,又即快避开,问道,“伤可好了,小七可照顾好你?”

“…………”男子愣愣盯着黎榭面纱下的脸,呆呆的点了点头,鞋子稍微一撑地上下来了木盏。

小七瞬间悲喜交加,激动抹了一把老泪,上前一步抱住黎榭,“老板,你可回来了,都快吓死小七了!这一次怎么那么久才回来!小七差点都要寻那该死的王八蛋,不要脸的丑八怪拼命去了……。”

有外人在,小七说的颇是隐晦,黎榭心下了然小七的防备。

黎榭微微蹙眉,嫌弃的一把掀开了小七,喊了声“小七“打断了还正要说些什么的他,一点都不相信的样子看着小七。小七心虚,立即截声不语,低头看着地表,太阳晒得金黄的地砖晕晕反射着破碎的琉光,眼睛有些青涩的发苦,嘟囔着,哪里不像是护着主上的样子了。

“你叫什么名字?”黎榭看向那男子轻声问道,将面纱扯了下来,眼尾处的凤灵蝶竟然消失不见,苍白的面孔也较男儿那般英气了起来,却略显憔悴,她将扯下来的面纱放在木盏上,疲惫的坐了上去。

“……我不记得了。”男子侧首望着黎榭认真的一字一句说道,低沉的语气中有一丝难言的颤音!

“老板,这几月来,小七也是不知道的,一只喂啊你的,所以老板帮忙取个名字也是成的。”小七随口建议道,安静深呼吸了一会儿看向男子,又留意瞄向黎榭略显苍白的脸,还一副状似安好的样子在强撑,他强按耐住心下的担忧不敢去揭穿,只得问道,“老板,他想要留下来!”

男子走近黎榭,沉默了许久,说道,“想要跟着你一辈子,就算做仆人。”

黎榭看了小七一眼,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并未作深究。

眼中略过一抹深色,她稍微的理了理褶皱的衣袍,遮掩住腰腹处一大滩干涸的黑色,对男子说道,“外面的世界,在这里的小镇上可是见不到的,有很多很大也很美好的东西,都不是常年闹饥荒的穷苦这里可以拥有的,还有仆人不是人们拼掉命也要舍弃的头衔么?你真确定要留下来?而且看你也不像是跟着别人一辈子的人啊!”

男子眼里闪过一丝冰冷,扬起的唇角泛着微微嘲弄,试问这世间何种滋味他未尝受,手指关节捏的硬是泛起了青色,他竭力闭上眼,强忍下脑海深处那些稍稍触碰一丁点就隐隐开始作痛的汹涌记忆,就如同还痛在昨日,整个人已开始发抖。

经久,松开的手,又重新握紧,才缓缓的一字一句都说的更清楚明白,“你救了我,我会一辈子跟着你。”

可依旧控制不住发抖的手,青筋暴起,黎榭注意到他的极力抑制,神色一痛,想的到他身上的那些伤究竟是怎样的令人绝望窒息,却硬是被吊着一口气活生生的承受完。足以看出那行刑人是怎样清楚人体所能承受痛苦的极限,却不至死。

心中莫名的悲凉瞬间就无限疯长,似是冲出堤坝的蓄水,仿佛堵不上缺口就无限泄出一样循环,而逐渐放空的堤坝,像是黎榭突然停滞的心跳。

无尽的空虚永远填不满,黎榭伸手捂了捂心脏的位置,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不明原因的难过,茫然的重复,“一辈子跟着!“

“是。”男子僵硬的机械回答,隐忍的眸中透着一丝浅浅的绝望,荒凉的竟没有一丝多余的波澜。

可一辈子有多长,黎榭不知道,只知道妜河边卖寻华灯盏的阿姐,初见那时还硬缠着说要嫁与她的姑娘,什么时候却都成了他人妇,她人母,直到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又换成了一个年老体迈的阿婆……

明明那过妜河的阿婆眉眼高低处,隐隐约约还有那姑娘年轻时的音容笑貌,却带着那姑娘不离手的玉镯,说是祖母传与她的。

黎榭动作很轻很慢地下了木盏,似乎久病的老人一样蹒跚步态,小心翼翼。她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苍白着的唇角微微勾着,漂亮的下颚稍抬着,问道,“那也永远不会问我为什么要救你!永远也会听我的话。”

小七难奈心中所疑,月阿婆曾说过魇城的异人,是凡人却非凡人,血统最是六界低贱之族却也极其诡异。刚欲开口阻拦,黎榭斜了眼小七,那眼神满是警告,是那日将人从河里捞出并带回来时,也是如此警告过阻止救人的小七。

小七眼中一闪慌乱,微微颔首,恭敬立在一旁,虽不明白一直以来都喜欢胡作非为的主上,为何此次会这般认真,却也不敢多言。

而心中却还是选择纵着他的主上,毕竟同情心还是作祟。

男子抬起头,楞楞地看向黎榭,又像是越过她看向更久远的远方,许久,才缓缓回神过来,黎榭注意到他握紧的拳头。眼中一闪落寞,刚要离开,男子闭上眼睛,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从牙齿里挤出的话,字字铿锵有力,“永不!”

那话从男子口中说出却似是突然蹦进了她心里,黎榭猛地转身,虽是早已猜到答案如何,可她心里却溢出一丝说不清的怪异,分明是他想要留下,可为何自己却像在趁机打劫,可另一种声音又在说,“那你就留下吧!”

小七,叹了一口气,心下直犯嘀咕,只期望月阿婆快些回来,更期望这个人只是魇城最是寻常的奴隶。

“那就小五还是小六。”黎榭微微思量后对着男子颇是认真的说道。

自那日清晨,久客居多了一个叫阿沉的伙计,那些酒客似乎也比以往多来了几回,但都领着自家姑娘,一坐就半晌紧盯着忙前忙后的阿沉两眼直放光。黎榭一天到晚就窝到床上睡到自然醒,当然也没有半分老板的样子掌管酒馆闲碎琐事,全部交给了小七来打理。小七有时候,端着刚做好的饭菜正要送进老板屋子,迎面就看见小沉已经端了空碗出来。

这样的日子,迷迷糊糊将近过了年关,风和日丽的夏至时,黎榭才从屋子里缩出脑袋来,小七窜到黎榭身边,担忧问道,“主上,你伤好了!”

“只是突然很困而已,吃了就想睡!”黎榭沉着脸踢了一脚小七,一本正经的问道,“哪里来的伤?”

小七哼了一声,他早就听闻了,好不好,主上离开的那半年前解墟城无故淹水,半个城都要毁了,听说那突如其来的浑水来自魔族与冥界比邻的忘川之海,魔族众人抵不过那水吞噬妖魔的杀伐之气,死伤过半,魔尊大怒,不顾亲妹硬要与那冥帝妹夫翻脸,拼得你死我活的单挑三日。

近来战况更是几欲激烈,两军交战的次数也在逐渐适应,而不是纯属的两人单挑了。

而这里远在大荒的阡陌镇,也更是不大太平了,夜半过后都是鬼哭狼嚎的 ,吵的人实在头疼。

而能威胁冥帝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不惜得罪妻子的举措,就只能是冥帝的同袍师弟那个阴毒狡诈的魔族最年轻祭司重遥了。

寄冉站在忘川岸边,屏退了身边的侍女,独自望着那冗长的枯涩海面,吹着冷风,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娘娘,这忘川的海风极腥涩戾气的紧,快些回去吧!肚子里还有小殿下,娘娘要顾着点!”赶来的侍音绕过后边的侍女数十人,吩咐她们不用在远处候着,回去便好,伸手扶住寄冉的手。

“侍音你说,那个枉死城里的女人到底有多重要,为何那个祭司只要提上一句,殿下就轻易开战呢,为何就不能顾着我肚子里的孩子多一点呢!”寄冉腥红着眼睛,卑微的问道。

“娘娘,切勿多想,奴婢已经派人打探过了,两界兵马只是对峙,但实质并未开战,依奴婢看魔尊发兵几次冥界,殿下是顾着娘娘才并未应战啊。”侍音恭敬地回话。

侍音不知道冥后娘娘所说那枉死城里的女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她曾就听闻过,当年娘娘初嫁冥界时,那往死城里确实发生过厉鬼暴动搅局,不过阎君五爷,曾秘密摔部下貊庠女神不出一日便顺利压下那厉鬼柳华,才保证婚礼如期举行。

不过,她有幸得以见过那名叫貊庠的引魂女,是在婚期三日后的枉死城,那巍峨耸立死寂冷漠的青色城墙上。她只是沿着城中那沉长的青石街走在冥帝与娘娘轿旁,身后无数侍者随行,抬头远远的一瞥,便被深深震撼,由衷赞叹道,那红衣女子生的真美,无法言喻的美,就像忘川岸边那些彼岸一般,妖艳而绝色,只需稍稍一眼,便让人自渐形秽。

侍音自觉就认为那女子身边那一身芙蕖墨袍贵气雍容不下冥帝那般妖孽面容的阎五爷,就是绝配。

侍音宽慰道,“娘娘多虑了,往死城里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女人,只有那不受困的厉鬼柳华和那镇守九生道的引魂女神貊庠啊。”

“侍音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寄冉望着侍音的眼里蕴含着青色的泪打转,猛然间松开她的手转身望着那海的对面,久久不能平静,海风吹打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引起一阵阵轻微的颤栗,寄冉下意识的伸手护住。

沉默了一会儿,一道暗哑的声音说到,“侍音,我们走吧!”发抖的手忍不住抓紧了侍音轻轻扶过来的双手。身后那无限汹涌澎湃的忘川水浪一层掀开一层汹涌的击打在发着黑的礁石上面,像是枉死城里那亘古不变的抑郁暗空。

晚风中两道隐隐约约的身影,没在了岸边暗红无光色的彼岸里,侍音抬头看见了冥后娘娘的嘴角隐隐藏起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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