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失去真的很痛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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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时间已是后半夜，在治安队再三的盘问与排查下，逐渐洗清嫌疑的两人在原军队中佐现CH邮政公司社长霍金斯作为担保人的前提下被提前释放出来。

此时，久违的寒潮席卷了这片大地，户外气温因此跌破了零点，然而跟室外温度如出一辙的是，密封的车内空间同样压抑，期间甚至没哪个人愿意主动说半句话。

良久的沉默后，也许认为气氛不该这么凝重，性格活泛的嘉德丽雅按捺不住发出声音。

“我说……你们几个都、都不用这么沉重吧，虽说发生了……呃。”

“……”

“……”

“……”

而理所当然的，各怀心事的三人一致用沉默回应着她，以致于嘉德丽雅悻悻的缩了缩脖子。

随后，气氛仍旧持续着凝重，持续到谁都不清楚过了多久后，由年龄最大的霍金斯打破沉默。

“其实在我拿到情报的时候，就考虑过也许事情会变成这样。”神色黯伤的眨了下眼，霍金斯一改平日里的随性风格，曾几何时，那张脸写满了岁月的沧桑，“那场战役十分残酷，我和薇尔莉特也有参与，当时我们中了敌人的埋伏，却因为战略不得不向前。”

闻声，介有些吃力的撇过脸，目光涣散在四处的他，呼出的雾气将车窗覆上白蒙蒙的一片。

紧随着他，被提及姓名的薇尔莉特也艰难的抬起头，努力集中精神。

就这样，目光如炬的两人一致注视着霍金斯。

“艾萨夏尔，就是在那次战役中牺牲的士兵之一，然后委托人多米尼克原本应该一同上战场，结果头一晚不小心发了高烧，最后被队医严令禁止上战场，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战役早就结束了，他也因为年龄问题被强制退役……我觉得，那个时候的他很愧疚吧，明明和朋友约定了要一起在那场战役后活下来再一起退役，结果活着的只有自己，理由还那么荒唐。”

“是么，但活下来的并不只有他啊，比如还有你和薇尔莉特……”仿佛连自己都对刚才的话无语，介渐渐耸拉下头，一脸的苦笑。

“我们也只是运气好罢了，那时的我腹部中弹昏迷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疗养院，你想看看我的弹孔吗？”

期间薇尔莉特也朝介的方向看了一眼，玫瑰色的双唇微微嚅动。

“不必了，不过战场还真是残酷呢……就算枪林弹雨也要前赴后继，一不小心就……就算幸运的避开了它，也不过延迟了四年……”

“多米尼克先生是个温柔善良的人，作为我的前辈。”

“可是，他为什么一定非死不可呢，发烧又不是他想要的。”不知不觉中，介感到嘴角一阵苦涩，视野进而模糊起来。

一晃眼，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梦中的那个战场，一抬头，周边除了那些肢体残缺不全、五脏六腑连带脑浆撒得遍地都是的士兵外，还多了很多身材相对矮小的身影。

她们亲一色穿着米黄色薄毛衣、蓝色褶皱短裙，然后一头茶色秀发……

「——————————————————————！」

霎时有什么闯进脑海，介仿佛脑袋都要裂开般，一时间紧紧的抱住头，此番变化不禁让旁边的薇尔莉特皱了下眉。诧异的眼神一闪而过，薇尔莉特下意识抬起了手臂。

在薇尔莉特的印象中，自己曾经难受的时候介就是将手放到自己头上揉动，然后让自己产生虽说异样却十分安宁的感觉，所以，自己要不也试试看。

定定神，薇尔莉特准备照猫画虎。

怎料手刚伸出一半，一字一句从对方牙缝中艰难的挤了出来。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从没上过战场，所以不是很懂。但是，我不希望看见无谓的流血，毫无意义的牺牲，无论是谁，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就像那些孩子们一样，她们每一个人都很……”各种记忆混淆在一起，介的脑海混浊成一滩糨糊，甚至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只不过在密闭空间内，他的话被三人听得一清二楚。

很快，人生阅历丰富的霍金斯和嘉德丽雅从中嗅出了什么。

逐渐想起介很久以前也浑浑噩噩提过类似的事情后，稍许停顿，性子相对急躁的嘉德丽雅猛的转过身。

“介，你到底……你经历了什么？！”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不留情面的排斥，声音有着小小的激动，又有着小小的疏远。

“不用你们管，大家不都一样吗，在某些方面……谁又没有不愿回想的过去呢，多米尼克先生有，社长您有，我也有，说不定就连薇尔莉特都有……”说着说着，头痛慢慢离去的介慢慢抬起了头，眼中多出几分熠熠的泪光，“没错，我们应该缅怀逝去的那些人，可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吗？”

“以及，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这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了。

一时无言，介默默打开车窗，任由冰冷的空气划过脸庞。寒潮带来的风宛如锋利的刀片，划在脸上火辣辣的。

“失去，真的很痛苦呢……”

不堪回首的梦魇历历在目，如影随形的压抑让人感到视线的模糊，浑浑噩噩中，介甚至又看见了那一个个倒下的茶发身影。可他并没有留意到，在说出这句话后，身旁的金发少女猛地一怔，随后用力抓向领口。

“停车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

停靠的地方就在那座连接两岸的跨海大桥桥头，推着自行车走到一半，手被冻得发红的介用力搓起了五指，随后一遍遍哈着热气。不经意间瞥向两侧，介惊讶的发现原来午夜的海平面竟如此宁静如此的广阔无痕。

一望无际，就像自己空空如也的内心。

就那样站在桥边，介没有急着回去，就那样目视着海面若隐若现的波纹。

直到有一片东西飘落下来，落在掌心冰凉冰凉的，介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鹅绒大小的雪花。

————原来海边也会下雪吗。

抬起头仰望，雪仍不知从哪个地方袭来，无中生有，很快落满了一身。

“失去，果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又一次的自言自语后，介转头望向桥的另一边，只要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抵达莱顿市西南部的郊区，在那个郊区的小镇的某个巷子里的那个酒吧应该还在营业，说不定连米娅巴蒂斯他们都还没有睡觉。

明明坚定的卯实过邮局才是自己的归属，明明邮局这些人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最想守护的存在，然而不知为何，那一刻介忽然想调过头前往酒吧，加入那五个人其乐融融的小圈子里。也许是因为他们跟自己一样不普通，也许是身怀绝技的他们能给此时的自己带来油然而生的巨大安全感。

五味陈杂的感觉顿时在心中挥之不去，介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继续向前。

……

本以为直到回到邮局自己都将孤身一人，却不料没走两分钟，那辆熟悉的汽车出现在视野里，停在路边的它，仿佛在等待离家出走的孩子。

介慢慢的骑过去，看到车上走下来一个人，直直挡在自行车前。

“能载我一程吗？”

介一时凝噎，不知该怎么回答，

薇尔莉特声音宛若风铃般清脆，单薄的身躯在大雪中被覆上白茫茫的一片，介看着原地一动不动的她，心中仿佛有什么在被唤醒。

薇尔莉特，是专门在等自己吗。

是因为两人一起经历的委托，所以才希望一起走完最后一程吗。

她明明做不出任何表情，情感却细腻至此……

犹豫中微微颔首，薇尔莉特随后慢慢走了过来，皮靴在雪地踩出一连串脚印。

介感到落在肩部的硬物触感后，正准备一脚踩下，却在忽然间，脑海有什么一闪而过。

霎时回头一瞥，下一秒，那张皎月般的脸庞淌出两行清泪。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失去，是这么令人悲伤的东西。”

这还是是认识大半年以来，介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在那一刻，介心中的五味瓶被彻底打翻，酸甜苦辣咸等种种味道一时间蔓延开来。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时间停滞不前了，鸦雀无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个两个四目相对的人。

“没关系，你不是一个人，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一起承担，然后一起把剩下的路走完。”

心中荡起巨大涟漪的同时，介悄悄抬起手，用指尖划过少女雪白又细腻的脸部皮肤，将溢流不止的泪液一遍遍抹除。

“如果我能再仔细点的话……”

“我们都有错，所以才要一起去承受……”

一时无言，介想了想索性卸下薇尔莉特钳在自己肩部的手掌，一咬牙干脆一把拉向前，主动将它环在自己腰中，即便那不会有半分被有机生命触碰的知觉。

“如果还难受的话，接下来你就靠到我身上吧。”

然后那只手果然没有挪开，然后没过多久介发现来自后背的倚靠，明明隔着外衣却仍能感受到细腻脸部的体温，以及慢慢呼出，喷向后颈的，若有若无的热气。

渐渐的，就连紧抓车尾的另一只手也牢牢环了上来。

「失去确实是一件痛苦的事，所以我们才要努力的活下去，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记住在这个世界，他们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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