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确定性原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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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谨背对着门口，正准备弹去手上的粉灰，在听到门外来人声音的同时，他看到了学生们惊诧的神情，这些神情对他的教师地位发起了严峻的挑战。

他不慌不忙弹掉手上的灰，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转过身冲着门口。

三个穿着警服的人站在门外注视着他，他心中疑惑，但没有外露，看起来足够镇定地朝门口走去。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直面警察，比起慌张，他想的更多的是警察扰乱了他的授课计划，他的学生落下的课该怎么补？

严谨走到教室外，安然带着他准备离开，涂强忽然回头冲着初三一班的学生说道：“警局请你们的老师去配合调查，你们先自习吧！”

这句话提醒了严谨，他猝然惊醒，咬了一下嘴唇说道：“警察同志，我可以先给我的学生布置一下学习任务吗？”

“当然！”涂强迫不及待点点头，但他很快意识到安然才是这里的头，便朝安然看去。

“安队……”

“可以，你去吧。”安然看了严谨一眼，严肃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笑容。

严谨疾步返回教室，心急火燎翻开讲义，仿佛给学生布置作业对他而言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同学们，你们把牛顿第一定律预习一下，理解定律的意思，参照课本里的例子，举一反三，写出外力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三个例子。”

“是，老师。”

教室中响起稀稀落落的应答声，所有同学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严谨，就连两个遨游魔幻世界的同学也放弃了成神的良机。

“好，老师去去就来，你们安静，自习的时候不要吵。”

严谨又一次转过身，门外万缕金光洒在他的脸上，洒在那些难以名状的留恋和不舍上。

“老师……”教室里发出一声细蚊般的叫声。

严谨急速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第一排的一位女同学脸上，他熟悉她的声音，就像那些定律一样，它们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张雁青，你有什么问题吗？”

“昨，昨天……”女孩吞咽了一下口水，发觉严峻的形势已经不容她再继续说出自己的问题。

“你说，快点。”严谨催促。

“物理竞赛……的题，我……错了一道……解不出来……”

张雁青是新风中学唯一一个参加全国初中物理竞赛的学生，严谨对她寄予了厚望，常常在课后抽空为她辅导竞赛题目。

“噢……”

一瞬之间，严谨产生了当场为张雁青解决那道难题的迫切想法，但是他一贯的严谨作风制止了这一不合时宜的举动。

“你，再反复看看，还是想不出的话，我回来再给你讲解。”

“是，老师。”张雁青低下头去，惶惶不安地意识到自己耽误了老师的正事。

严谨又一次转回头，跨出了门框，从容的神情中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

刑侦队长安然没有把严谨带到审讯室，而是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严谨还不是一个犯人，甚至谈不上嫌疑人，正如涂强对严谨的学生们所说的那样，公安局请严谨来仅仅是为了配合调查。

“严谨，你认识一个叫张思思的女子吗？”

安然面无表情，与涂强不同，他已经是刑侦工作的老手了，对付过最阴险狡诈的犯人，经验告诉他，不能在对手面前袒露心迹，无论是面对嗜血杀手还是柔弱女子。

“张思思？”严谨的双眼第一次露出了惊慌，他不安地卷曲起搭在双膝上的手。

“对，张思思，看来你是认识了？”

安然转变了自己的问题，这个微小的转变对于他要审讯的人在心理上却造成了巨大的压迫，他深谙此道。

“我……认识。”严谨艰难地开口承认，他卷曲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坐在一旁记录的涂强于心不忍，从得知他们要到新风中学的那一刻起，他的同情心已经开始渐渐靠近严谨。

他不相信严谨与他们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看到严谨之后，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来，你先喝点水吧。”涂强将一杯水推到严谨的面前。

严谨没有领受涂强的好意，他始终低着头，除了听到张思思的名字时，由于惊愕不已抬起了头，但那也只是眨眼之间。

他很快又蜷缩进了自己营造的坚实厚壳里，在这个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被围困在四面森严白墙之中，与咄咄逼人的警官对峙，他觉得自己已然成了罪犯。

安然瞪了涂强一眼，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的节奏。

“你是怎么认识张思思的？”安然继续发问。

严谨想了很久，拳头始终没有松开，一道道指印赫然显现。

“我出差的时候偶然认识的。”

“偶然认识？怎么偶然认识？在哪里认识的？说一说具体的认识过程。”

安然紧凑的节奏似乎只是独享它的美妙，严谨选择了沉默以对。

墙上的时钟马不停蹄的奔驰，在秒针一圈又一圈的不懈努力下，分针也几乎完成了它的圆周运动。

然而沉闷的气氛始终未被打破，仿佛严谨再也不会开口，仿佛时间的不懈努力只是徒劳。

涂强暗暗替严谨着急，时不时偷看安然几眼，偶尔咳嗽几声，为沉闷的气氛平添几分尴尬。

安然丝毫不在乎严谨的沉默，他有的是时间，等待是他工作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

“我……就是偶然认识她，在哪里？可能……是在街上。”

严谨终于开口了，他知道自己不确定的答案一点也不严谨，虽然他崇尚严谨的经典力学，但他必须承认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原理颠覆了世界。

“物理老师，可能在街上？”安然灵机一动，想要对症下药。

他清了清喉咙：“物体可能保持匀速直线运动或静止，直到外力迫使它改变运动状态，是吗？”

安然完整的叙述出牛顿第一定律，几乎一字不差，他刻意将“一定”两个字改成“可能”，并且用重音加以强调，这是他对付严谨的一剂猛药。

他的鼻子中喷出最后那个挑衅的问号后，他得意洋洋的望着严谨头顶上浓密的黑发，欣赏着这个他职业生涯问出的最高级的问题带给对手的震撼。

同时，他惊奇地发现，他对以往自己一再坚持并且引以为傲的问询手法竟然产生了一丝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