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聊斋16《老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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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泽州有位名叫邢德的人，他善拉强弓，射连珠箭，被称为绝技。因不擅经商，出门做买卖总是亏本，所以家境并不富裕。

由于他武艺高强，南来北往的一些大商人总喜欢和他同行。

正值初冬，又有两个商人邀他去京城贩运，他便拿出所有积蓄，又向那两位商人借了点，准备大干一场。

家里人很担心，万一赔了那就倾家荡产了，于是他去找一位精通卦术的朋友问凶吉。朋友掐指一算，道：“这一卦是个‘悔’字，你这次的生意不但赚不了钱，怕还要亏大本儿。”邢德听了很郁闷，决定放弃这次出行。但经不住那两个商人的挑唆，又出发了。果然像卦里算的，赔了老本儿。

腊月中旬的一个早晨，他心情烦躁，便独自骑马来到了城外。残夜还未褪尽，小路隐没于缭绕迷蒙的晨雾中，他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便举目四望，看到不远处有一家飘着酒幔的小店，便催马过去。

只见北窗下，一位白发老翁和两位少年在饮酒，一个蓬发的童仆在旁边伺候。邢德便在老头对面坐下。那童仆在斟酒时不小心溅到了老头的衣服上，便被少年斥骂了一顿。邢德看见童仆的拇指上，套着半寸来厚的铁箭环，每个铁环大约有二两多重。吃过饭，老头从一个沉甸甸的皮袋里摸出一块碎银付饭钱，然后一行人便出了门。

邢德看见那一满袋银子，顿时心绪澎湃，暗想：“我现在穷的连过年的钱都没有，先向他借点儿用”，便尾随而出。

只见那个老头骑着一头瘸腿的黑骡子，同那个童仆一起向西走去，那两个少年骑着马向南奔去，他便抄小路拦截到老头前面，气势汹汹地对老头喊道：“放下银两，即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本想着这一老一小不经吓，谁知道那老头却微笑着说道：“你不认识我老饕吗？敢抢我的钱，有本事过来拿吧。”邢德道：“那休怪我无情了”，便一箭射去，只见那老头朝后一仰伸出脚来，两个脚趾像钳子一样夹住了飞箭，邢德大惊，便使出绝招，老头儿伸手抓住一只箭，似乎没有防备是连珠箭，后一支箭直射进他的嘴里，老头儿便从马上跌落。

邢德以为老头死了，便走上前去，老头却吐出箭跳了起来，拍着巴掌说：“初次见面，怎么就开大玩笑？”邢德更是惊恐，心想：今天遇到奇人了，便掉头狂奔而去。

跑了约四十里路，想着那老头的瘸腿黑骡不可能追上了，才敢停下来休息。正坐在石头上发愁过年钱，忽然看到两个官差押着一辆马车过来，车上放着一个大箱子，便知道这是向京城送官银的，便撕下一块衣服蒙住脸面，打晕两位差人，翻出银两，大约有千两左右。邢德得意洋洋地把银两缠在腰间后，便策马疾驰而去。忽然听到后面有马蹄声，回头一看，是那童仆骑着瘸骡飞驰而来，边追边喊：“那男子别走，你夺的东西分我一点儿”。

邢德根本未把这童仆放在眼里，便勒马站住道：“凭什么分给你？”童仆说：“常言说‘见面分半’，我只不过要一点”，邢德傲然道：“你听说过‘连珠箭’邢德吗？”童仆说：“未曾听说过，大概是你吧，不过刚才我已经见识过了”，邢德大怒：“你敢羞我，还不快滚，不然让你做箭下鬼”。童仆笑道：“我可不是吓大的。”

邢德急于脱身，便连发三箭，童仆却不慌不忙，手接住两支，嘴衔住一支。又笑道：“就这本事，还出来混，箭还给你，回家再好好练练”，说着便从大拇指上脱下铁环，将箭穿了进去，用手使劲儿一扔，只听得呜呜风响，邢德急忙用弓去拨箭，弓弦碰到铁环，“嘣”的一声断了。邢德大惊，来不及躲避，箭已穿过耳朵，便失身掉落马下。

童仆跳下骡来搜银两，邢德举弓向童仆打去，童仆夺过弓一折两断，再一折成了四段，然后一只手握着他的两只胳膊，一只脚踩着他的双腿。邢德用尽力气也动弹不得。那两层三指宽的带子，童仆用手一捏，随手碎如粉末。

童仆拿了银子跳上瘸骡，拱手说了声：“莽撞了”，便疾驰而去。

邢德回到家里后判若两人，成了一个安分守己的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