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聊斋07《偷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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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府有个接旧的风俗，春节的前一天，城里各行各业的生意，都要抬着彩楼，到布政司衙门去祝贺春节，这叫做“演春”。

那天，天气也很好，太阳高照又没风，所以各家大人领着小孩儿都到街上看热闹，把衙门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只见衙堂上端坐着四位穿红袍的官员，衙堂前的空地上，鼓乐喧天震耳欲聋，一班子一班子的吹鼓手们相互较劲，看谁家吹得响，挨着的两个人说话都要扯着嗓子。

忽然看见一个挑担子的人走上堂去，后面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孩，小孩儿手中握着一个糖猴，不知那个人在堂上说了些什么，只见堂上的人在笑，接着有个穿黑色衣服的衙役，走到堂前喊话：“都停下来停下来，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喧哗的吵闹声，便戛然而止，那个衙役接着说道：“下面，请大家看段精彩的表演”。

那个人就过来朝四面各鞠了一躬道：“请各位多捧场多捧场”，刚要表演，却不知道要演什么，忙问堂上的人：“各位大老爷，耍什么戏法？”堂上便问：“你有什么拿手的好戏法”，那人答到：“我能颠倒生物的时令，生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堂上便说：“那表演取桃子吧”，那人应答道：“听大老爷的”。

随后他就脱下外衣盖在竹箱上，故意装出一副埋怨的样子说：“唉，大老爷们真不明白事理，眼下冰还没有融化，叫我哪里去取桃子呢？不去取吧，怕惹长官们生气，这可叫我怎么办呢？”他急得摊着两手转着圈，在一边舔着糖猴的小孩儿说：“父亲已经答应了，怎好推辞呢”，耍戏法的人为难了一阵子，说道：“我认真想过了，眼下还是初春天气，冰雪还未融化，在人间哪能找到桃子啊，只有王母娘娘的蟠桃园里四季如春，兴许会有桃子。可是，必须到天上去偷。”他儿子笑道：“有台阶可以走到天上吗？”耍戏法的说：“我自有办法”，说完，就打开竹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团大约有几十丈长的绳子，理出一个绳头向空中抛去，绳子竟然挂在半空，好像有什么东西牵着似的，眼看着绳子不断上升，愈升愈高，隐隐约约地升到云端，手中的绳子也放完了。

他便招手把儿子唤到身边说：“孩子啊，我老了腿脚不灵便，上不去了，你替我走一趟吧。”接着就把绳头交给儿子说：“抓着这根绳子就可登上去。”

小孩儿接过绳子，脸上显出很为难的样子，埋怨说：“爹爹真是老糊涂了，这样一条细绳假若中途断了，岂不摔得粉碎。”

父亲说：“我已经答应了人家，怎能反悔呢？去走一趟吧，万一能偷得来桃子，一定能得到百金的赏赐，将来给你娶个漂亮媳妇。”

儿子无奈，啃完最后一口糖猴，便用手拉住绳子盘旋着向上攀去，他在下面喊道：“儿啊，回来后，再给你买两个糖猴”，只见那小孩儿脚随着手向上移动，好像蜘蛛走丝网，又像长虫爬青竹，渐渐没入云端，看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从天上掉下一个碗口大的桃子，耍戏法的高兴地捡起来，双手捧到堂上喊道：“大老爷们，您要的桃子到了”，堂上的官员们看了半天也说不清真假。

这时，天空中忽然一道闪电，接着一声炸雷。耍戏法的惊呼：“坏了，我儿子被发现了”，紧接着，绳子忽然从天上落下来，耍戏法的惊慌失措，跌坐在地上：“我儿子可咋下来啊？”又过了一会儿，又掉下一个东西来，捡起一看原来是他儿子的头，他捧着儿子的头哭着说：“这一定是偷桃时，被那看守人发现了，我的儿子算完了”，正哭得伤心时，从天上又掉下一只脚来，不一会儿，肢体躯干都纷纷落下来。

耍戏法的人边哭边一件一件的捡起来装进箱子里，然后加上盖说：“老汉只有这一个儿子，没有料到遭到这样的惨祸，只好把他背回去安葬”。

接着，他走到堂上跪下哀求说：“为了去偷桃子，我儿子被杀害了，大人们可怜可怜小人吧，请赏给几个钱儿，也好收拾儿子尸骨。日后，我死了也当报答各位官长的恩情”。

堂上的官员们很是惊骇，便各自拿出许多银钱赏他，并安慰他几句。

他接过钱缠到腰上，从堂上走下来用手拍打着箱子说：“儿子啊，还不赶快出来，谢谢各位大人的赏钱。”

忽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孩用头顶开箱盖，从箱子里走出来，到大堂上叩头。

众人一看，原来就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