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聊斋03《连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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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宁县有一位书生叫乔生，满腹经纶，家境贫寒。乔生为人正直，他有一位好朋友叫顾生，早年就死了，乔生便经常接济他家。本县的县令，因为欣赏他的才华对他很器重，后来县令死在任上，乔生便变卖了自己的家产，买了棺柩，往返两千多里路，把县令的遗体同他的家人一起送回了家乡。因为这件事，当时的文人们更加尊重乔生，乔生却因此更加贫穷了。

城中史举人有个女儿，名叫连城，年方十八岁，不但美艳多姿，又知书达理，还精于刺绣。史举人很疼爱她。

一日，史举人邀请县中有名气的年轻书生到家里做客，席中拿出一副女儿绣的“倦绣图”，请大家题诗。乔生也作了两首诗献上。

散席后，史举人便到绣楼上，把那些诗拿给女儿看，连城细细品读一遍后道：“乔生不仅文采好，还知我意，如能嫁给这样的情投意合之人，我便知足了”，史举人说：“我也很敬重他，无奈他家太贫穷了，你是富贵之身，我怎忍心你受那贫寒，此事不要再提了。”说完拂袖而去。

闻听此言，泪婆娑，可怎奈自古父命不可违，连城窗前默默坐，心头滴血染杜鹃。

一日，连城偷偷地派贴身佣人王妈到乔生家中，王妈说：“小姐很敬仰你，赠送一些银两，希望你早日取得功名，不辜负一生才学”，乔生感慨道：“小姐和我真是心意相通，能有这样的知己，一生足矣！”心中对她更加思念。

过了不久，城里一位叫王化成的盐商，派媒人为儿子提亲，王化成在当地是首富，势力也很大。史举人便高兴地答应了。

明月已隐没在树林后，银河也消失在拂晓中，乔生呆坐在窗前，又是一夜未成眠，本盼着与连城比翼双飞不慕仙，哪料想却与别人定了亲，头晕脑胀心中疼，不知今日是何日，乔生绝望苦度日，却不知绣楼上，连城夜夜泪淹心。她哭老父心太狠，一心只为攀高枝，她哭自己福气薄，不能配那如意君，她哭前途茫茫不可知，怎能嫁作他人.妻。绣楼三更明月寒，连城帷帐不能眠，茶不思，饭不想，悲悲切切欲断肠，没过多久，连城便卧床不起。

有个从西域来的和尚，自称能治好她的病。但必需一钱男子胸上的肉捣碎了配药。史举人便派人去找王化成，王化成轻描淡写地说：“怎能信那巫术？”便把人打发回来。于是，史举人便放下话说：“谁能割肉救我女儿，女儿就嫁给他”。王妈便偷偷地来到乔生家，再看那乔生，昔日风流倜傥，气宇轩昂，今日却萎靡不振，无精打采，王妈不觉泪涟涟。

王妈道：“只怪老爷棒打鸳鸯，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如今我家小姐重病在床，危在旦夕。”乔生闻听更加悲痛，王妈又道：“幸好遇到一位高僧，老爷说了，谁能割心头肉救小姐，便把小姐嫁给他。”乔生一听，精神大振道：“如能救小姐的命，挖我的心都行。”于是便拎上一把刀奔出门去。

乔生赶到史家，便急步走到大厅。一句话也没说，便掏出一把刀子，扒开衣服，只见刀光一闪便割下一片肉来，交给了和尚，鲜血顿时染红了衣服，和尚忙敷上药粉。

和尚便用乔生的肉和了三个药丸，给连城分三天服下。

连城闻言乔生来献肉，心中又喜且又悲，喜得是乔生没有辜自己情，悲的是爱人为之受疼痛，又想到不久能与乔生结连理，喜到心头身自轻。连城服了药后，病果然好了。

史举人便想履行诺言，把连城嫁给乔生，于是便派人去王化成家解除婚约，王化成大恕道：“如果想悔婚，我们就大堂上见。”史举人道王家朝中有人，自己斗不过他。

于是，便摆下宴席，请乔生过来。乔生闻言史家请，神清气爽来赴宴，心中想：今天能把婚事定，不久就能结伉俪。

乔生进得堂来，史举人忙拉他入席。先敬了他一杯酒，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然后，叹口气道：“我要有愧于恩公了。”乔生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史举人道：“那王家仗着财大势大，不愿解除婚约，还要状告于我，我也是没办法啊”，于是又让人端来一千两纹银作为酬谢。乔生闻言大怒道：“我敬慕连城知我心意，视为知己，我只是为了报答知己，难道我是卖肉的吗？”然后便愤然而去。

绣楼三更明月寒，连城窗前不能眠。本想着苦去甘来春回暖，与君厮守度春秋，哪料想天长地远不能见，想着要嫁那薄情郎，肝肠寸断气息绝，若是两情不相悦，金樽玉盘何足乐。我不想那五花马千年裘，只愿与相爱之人共白头，可怜我福薄命短不能成。

连城每日以泪洗面，不久便衣带渐宽瘦弱不堪。

一天，王妈捎来一封书信，乔生急忙打开，只见上面写道：“以公子的才华，不会久居人下的，我近来做梦不祥，不必与人争我这个泉下之鬼了。”

乔生道：“古人说‘士为知己者死’，我报答她不只为了她的美丽，我真怕小姐不知我的心意。如果真知，就是不做夫妻又何妨呢，只要他过得好，我也觉得幸福了”，王妈说：“小姐的深情如海深”，乔生说：“果真这样，我们相逢时，他若为我一笑，我就死而无憾了。”

几天后，乔生偶然外出，正好遇上连城从叔家回来。两人四目相遇，忽如那天上宝珠放光芒，只见她云鬓高耸似仙女下凡，纤腰袅娜似弱柳扶风。香面凝羞浅浅笑，两眸含情秋波漾，乔生大喜，叹到：“连城真是我的知心人！”

不久王化成上门商议婚期，连城听说后又病重，几个月后，便死去。

乔生来到灵堂前，手扶灵柩悲一声：“小姐啊，我慕你端庄贤惠有才思，小姐啊，我慕你知我怜我贫贱身。常言道，世上难得一知己，早把小姐当自身，只要小姐过得好，不能同林也不惜。小姐今日既已去，我空身怎能世上存，小姐慢走等等我，我们阴间翩翩飞”，只听那一声血来一声泪，天地为之动怜容，乔生哭着哭着就背过气去。史家把他抬回家中。

乔生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不但没感到难过，反而感到欣喜，一个人走出村，还想着再见见连城。

远远望见前面有一条大路，路上行人川流不息，于是便也走了进去，顺着人流进入一座衙门。碰到了掌管典籍的顾生，顾生说：“你的阳寿未尽，我送你出去吧”，乔生说：“我来寻连城的”，俩人便在院内寻找，在一条走廊的尽头发现了凄楚的连城，身边还有一名白衣女郎。连城看见了乔生，喜出望外，便问：“公子怎么来了”，乔生说：“小姐死了，我怎能偷生世上”，连城哭道：“像我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怎值得公子怜爱。”乔生转向顾生说：“麻烦兄查访一下，连城托生到哪里，我要和他一起去。”

这时，那位白衣女子便问连城：“这位公子是谁？”连城便向她讲述了往事，女郎听了很悲伤，连成告诉乔生：“这位是史姑娘，名叫宾娘，是长沙史太守的女儿，我们一路同行，情如姐妹”。

乔生细看宾娘，只见她端庄秀丽，哀伤凄凉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这时，顾生返回，兴奋地告诉乔生：“都打理好了，让小姐跟你一起还阳复生。”两人欢欢喜喜地正想告别顾生，宾娘却哭道：“姐姐走了，我去哪里，带我一起走吧，我甘为奴仆。”连城不忍，便和乔生商量，乔生便央求顾生帮忙。

过了很长时间，顾生返回道：“我已尽力了”，宾娘闻言，泣不成声，依偎着连城恋恋不舍。三人相对无语，顾生愤然道：“你们带宾娘走吧，真有罪责，我一人承担。”宾娘便欣喜跟出。

乔生道：“长沙路途遥远，宾娘一人怎能到达”，宾娘说：“我不想回去，只想和你们在一起”，乔生说：“不见尸身，你真能还阳。”这时两个拿着勾牒的老婆婆走来，正要去长沙。乔生便把宾娘托付给他们，然后才放心上路。

路上，连城说：“请公子去我家，把我的尸身要回，然后我在公子家重生，父亲应当不会再反悔”，两人便先去乔生家。

乔生搀扶着战战兢兢的连城来到西厢房，连城道：“我真担心我们的心愿不能实现，我们还要再好好商议一下，到了世上，我们又身不由己了。”连城又道：“恐怕返阳后，我们不能如愿，那时就太辜负公子了，请让我以鬼神报答公子吧”，乔生大喜，两人极尽欢爱，因为不敢还阳，便在厢房中呆了三天。

连城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公子先去还阳吧”。乔生一走到灵堂便猛然苏醒过来，乔生便派人把史举人请来，请求得到连城的尸身，自己能让他复活。史举人大喜，便把连城抬到了乔生家，连城果然活了。连成说：“我已把自己许给了乔郎，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如若不允，我只有再死。”史举人便派几个奴婢到乔家侍候。

王化成听说后便告到官府。官府因受了王家的贿赂，便将连城判给了王化成。连城到了王家，茶饭不思，只求快死，一日看屋里没人便上了吊，被人救下。后来又病了，一天比一天厉害，眼看就要死了，王化成害怕了，便把她送回了娘家，史举人又把他抬到乔家。

王化成听说后，也没有办法，只好作罢了。

连城病好后，常思念宾娘。一天，家人忽然进来说：“门外来了些车马。”乔生夫妇便迎出去，见宾娘已在院里。三人相见悲喜交集，史太守亲自把女儿送来了，史太守说：“我女儿多亏你们才能复生，她立誓不嫁别人，”现在我听从了她的意愿。乔生忙叩头拜谢。

史举人也来了，还跟史太守续上了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