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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为絺亦为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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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到镇上去了吗,怎么也在州城里?”桓温又惊又喜,问道。

“伯母让我到镇上买些东西,结果扑了个空,只好再来州城走一趟,我也听说张贴了告示,结果刚到南城门,偏偏赶上了你!”

桓温苦叹道:“人要是倒霉,喝了凉水都塞牙,你说,这马平日里还算安静,今日不知咋的,长鸣一声,要不是你这一鞭子,现在还难以脱身!

沈劲调笑道:“这你还看不出来吗?它看到老朋友了呗!”

原来,二人胯下马都是从博望驿站盗走的驿马,两匹马本就熟识,又陪伴了二人好几日,感情深厚。

在州城邂逅,能不打个招呼?

“原来是你害了我!”桓温窝囊道。

“现在我又救了你!”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忘记了后面紧追而来的官差。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桓温摇头叹息一声:“不过也好,因祸得福!”

沈劲迷惘道:“你心眼真够大的,敢问,你是怎么从现在的处境中看到福气的?”

“如果今日不走上这一遭,过了今晚,木兰就是我桓家的人,也就成了罪人家眷,今后还怎么抬头做人?耽误了她一生,那才叫百罪莫赎!现在这样,至少今后她还是清白之身,不用被我连累一辈子!”

桓温强作欢颜,其实心如刀绞,泪眼婆娑。

“大哥,后面有两个追兵,怎么办?”沈劲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没时间再感慨,急道。

“追兵不止两个,咱们不能回家,以免连累家人。你看,前面有个小林子,我引开他们,你赶紧回去,把情况告诉桓冲,莫把母亲吓着。然后收拾一下东西,记得带上那把剑!”

“咱就这样走了,不跟木兰打个招呼?”沈劲却不忍心。

“来不及了,你快去!”桓温叮嘱又道:“北山有个青云镇,我在那等你。让桓冲转告木兰,就说我对不住她!”

“你这话太不负责任,她等了你多年,一句话就结束了吗?”沈劲替木兰鸣不平,勒马缓行,逼问道:“你总得有个说法。”

“有个说法?什么说法,今后我就要亡命天涯了,我还能承诺她什么?”

桓温心如刀割,又想到木兰苦苦等待,那期盼的眼神,无辜的样子,如果就这样结束,一句话也没有,她,她会想不开的!

“告诉她,如果她愿意,每年七夕,碧霞宫相见!如果三年内我都没来,那就只当我死了,让她永远忘掉我吧!”

这句决绝的话语,桓温不知是怎么说出口的,他也不知,木兰听到后,会作何感想,她怎么办?母亲怎么办?全家人怎么办?

还有,自己怎么办?天下之大,何处是容身之地!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秦淮河畔,一群群衣着光鲜的青年男女在河边游春,嬉戏,庆祝一年一度的修褉节。

修褉节是源于周代的一种古习俗,原先是在每年农历三月上旬巳日这一天,曹魏以后定为三月三日,百姓相约到水边沐浴、洗濯,以消除不祥,称之为“修褉”。

晋室南渡之后,修褉节又融入了新内容,青年男女可以借水边祈福之时,寻找异性伴侣,表达爱慕相思。

当然,也可以诗词唱和,吟咏风月,颇受世人追捧,因而也一直受世家大族和达官显贵子弟垂青。

因而每逢此日,青年男女会早早起身,大作准备,穿戴整齐,涂脂抹粉,来到河边。

大家比诗文的,比歌唱的,比风度的,比穿着的,以招徕目光,吸引眼球,希冀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自然,乌衣巷的王氏子弟可谓近水楼台,他们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凭着滔滔不绝的玄学,凭着琳琅满目的饰物,凭着豪奢阔绰的穿戴,凭着珠玉一般的神采。

每年,他们都会成为建康城内大力吹捧和争相效仿的偶像。

然而,今年却大不一样……

“看,王氏子弟出场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呼声,大家翘首驻足,占据有利地形,生怕错过这场视觉盛宴。

放眼望去,领头的正是王允之、王羲之一众王氏子弟,还有吏部曹谢裒的两位公子。

听到围观众人的惊讶声,王允之看看身上的衣服,转身问身旁的王羲之。

“咱们往年都身着绫罗华服,盛装出场,现在你看看,一身粗麻葛布,寻常百姓之家也懒得这种打扮,太寒酸了吧?”

王羲之处之泰然,自信满满的说了一句:“衣裳不在贵贱,而在乎穿衣之人。这身粗麻葛布,要是穿在田间劳作的百姓身上,那就是一文不值,但穿在乌衣巷王家子弟身上,今年必定引领风尚。”

王允之将信将疑,问后面的谢家兄弟:“谢安,你意下如何?”

谢安慨然点头:“羲之说得对,人之潇洒飘逸与否,关键在于腹中锦绣文章,而不是身上之衣、头上之冠、足下之履。以咱们洒脱气韵、渊博学识和显赫家世,今年秦淮修褉之魁首,舍我其谁?”

后世有云:“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说的就是东晋王朝的两个豪门顶尖大族,王谢两家。

王谢世族处在南朝各大世族之首,可谓不分伯仲,如果说琅琊王家是第一大族,那是在晋室南渡初创时分。而在中后时期,陈郡谢家取而代之,这是后话。

朝廷新政,选贤用才,王羲之为秘书郎,王允之接替江播任宣城太守。谢家因掌门人谢裒时任吏部曹,自己的谢家子弟当然也尽沐新政春风。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綌,服之无斁。”

瞧着自己身上的衣裳,王羲之摇头晃脑,吟咏起诗经。

谢安随口附和:“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澣我衣。害澣害否?归宁父母。”

人靠衣裳马靠鞍,在王谢子弟这里不管用,他们脱下绫罗绸缎,穿上絺綌这样的粗布,仍然成为秦淮河岸最夺目的风景!

“好啊,老丞相别出心裁,快给朕说说,怎么想出这个高招的?”式乾殿上,成帝饶有兴致的问王导。

王导一脸得意,回道:“新政实施后,要大修宫殿官舍,尚书台会内侍监对几处宫殿先行清理,按毁损程度决定大修或是小补。随后属下来报,在几处殿中积压了大量的粗麻葛布。”

“是啊,粗麻葛布,朕幼时曾见过,农夫耕作樵人打柴时穿穿尚可,当下已不时兴!”成帝也道。

“陛下所言极是,然而弃之可惜,若能售卖出去,还能缓解朝廷资金困难,以解修缮燃眉之急,老臣就懂了心思。”

王导又皱起眉头,侃侃言道:“可一连多日,无人问津。正当老臣为难之际,两个侄儿允之、羲之谈及秦淮修褉,见老臣愁眉紧锁,一致答应愿意为老臣解忧,为新政尽绵薄之力,这才有了秦淮河畔的那一幕!”

“不愧是名门子弟,时刻忧心王事!”成帝看起来很高兴。

王内侍谄媚的奏道:“陛下,这几日,几家大货栈闻风而动,纷纷来内侍监采买,宫内积压多年的存货一扫而空。既腾出了地方,还着实大赚了一大笔。新政大捷,丞相之功啊!”

“哪里哪里,此乃陛下洪福齐天,又正逢修褉,臣不敢居功。”王导谦逊道。

“丞相,修褉可有什么典故啊?”成帝好奇道。

庾亮恰好在朝,抢着答道:“汉章帝时,平原徐肇三月初生三女,至三日俱亡,村人以为怪异,于是至水滨洗祓,遂因水以泛觞,其义起至于此。”

王导被抢了风头,憋了一包气,反驳道:“非也非也,昔周公成洛邑,因流水以泛酒,后来秦昭王以三日置酒河曲,见金人奉水心之剑,曰:‘令君制有西夏。乃霸诸侯,因此立为曲水。”

看到二人又呛起来,成帝忙转换话题,赞道:“王氏子弟为朝廷着想,乃老爱卿教导有方,若堪大用,爱卿也效古人,举贤不避亲。”

“谢陛下厚爱,两位侄子才疏学浅,岂能忝居高位?”王导自谦道,其实王允之已经担任了太守一职,占据了高位。

这时,一名卫士匆匆上殿,将一个密封的竹筒双手举起,高呼道:“启禀陛下,荆州六百里加急!”

“陶爱卿,快看看,六百里加急,莫非边境有战事发生?”

陶侃匆忙拧开蜡封,倒出文书,神情严肃。

“陛下,荆州急报,成汉皇帝李寿派遣两位将领东进,一路从水路沿江而下,另一路从陆路向襄阳一带进发,袭扰我边境,前锋已抵达万州。”

王导闻言,心想这是天赐良机,不待成帝问话,抢先启奏:

“陛下,袭扰边境看似小事,若处置不当,两国必起争端。应速遣老成稳重大臣坐镇荆州,妥善应对,保境安民,力保新政顺利推行。”

成帝还在沉思,陶侃就明白了王导的用意,虽然并未提及派遣哪位大臣坐镇,但明眼人一看只有自己合适。

看来王导是巴不得自己赶紧卷铺盖打道回府,以免掣肘其独揽新政的野心。

其实,陶侃内心何尝不想早日离开!

虽为辅政大臣,总觉得,他在建康城是客人,这里是王家的天下。只有在荆州,自己才自由些,舒畅些。

譬如猛虎入山,蛟龙下水,不至于总能看到王导在式乾殿上表演做戏,估计温峤也是同样的心思。

“陶爱卿,你意下如何?”成帝诚恳的看着陶侃。

陶侃当仁不让,朗声道:“陛下,成汉侵边已有多次,苏祖叛乱时就曾趁火打劫,不过是劫掠财物牲口。此次两路大军来犯,绝非袭扰这般简单。因此,臣恳请返回荆州,部署安边事宜。”

“温爱卿,以为呢?”成帝眼望阶下,却无人应答。

王导回道:“回陛下,温刺史告假了,家眷称他自开春以来心口一直隐隐作痛,昨日忽然加重,起不来床,因而无法参加今日朝会。”

“温爱卿正值壮年,如何突发此病?传旨,着太医速去探视,尽心护理,朝廷诸事还要仰仗他呢!”

太医令董伟领旨出宫安排。

“依朕看。”成帝停顿一下,略加沉吟,王导竖着耳朵听着。

“既然成汉时常侵扰,大可不必太在意,派兵严加防范即可。新政伊始,冗事繁多,老丞相一己之力,恐难面面俱到,陶爱卿还是再呆些时日,拾遗补缺也是好的。待温爱卿病体痊愈,再行商议!”

“老臣谢陛下体恤!”王导言不由衷,心里非常失落。

陶侃在侧,王导如芒在背,恨不得能飞起一脚,将他踹回荆州,永世不要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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