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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亦梦亦如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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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没有听错吧,复仇应该去宣城郡衙,和驿站有何关联?”

沈劲迷迷糊糊的,听到桓温这句冷冷的话,眼睛瞪得溜圆,尽管他看不见黑夜中桓温的脸庞,仍感受到十足的寒意。

转念一想,沈劲还是不放心,劝道:“你在这呆一辈子恐怕也没用,江播难不成会从天上掉下来,而且正好落在这博望驿站?”

“我问你,驿站是干什么用的?”桓温反问道。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沈劲傻笑一声。

“驿站是传送情报之人来往歇脚换马之处。很多紧急情况需要快马加鞭传送,马跑累了,人饥渴了,就要来这里更换马匹,补充给养。”

“你只说对了一半!”桓温笑了一声。

“驿站也是南来北往的官员中途歇宿之所在,官员在差旅途中,不像情报转送那么紧急,不用赶夜路。而且,为安全起见,他们天黑之后一般都会就近选择驿站,歇上一宿,天明再赶路。”

“啊,你是说江播也会来这歇宿?”沈劲听出点名堂,恍然大悟。

“嘘,轻点声!”

沈劲奇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据我所知,宣城来建康有三条道,驿站也不止一处,难道他一定会选择这个驿站?如果不来,岂不是白白耽误工夫!”

“你有所不知,从宣城到建康近两百里路,骑马半日工夫足够。乘马车走官道,须一日工夫,乘官轿耗时更长。所以,江播即使天明出发,日落也到不了建康,必定要在中途驿站留宿。”

桓温胸有成竹,继续分析自己的理由。

“另外两个驿站距离建康都较远,有可能误了早朝。而只有这个驿站距离建康最近,不会误事。按照赵三的说法,江播要进京陛见,也就在这两三天内,我就赌他选择在此过夜!”

桓温望着窗外,夜是黑的,眼睛却是明亮的!

江鲲央求道:“爹,明日过午再走嘛,要么再延迟一天。”

他听江小郎说,明一早泾县有个庙会,还从吴兴来个了戏班子,当家名角身手了得,模样更是吴中一流。一帮狐朋狗友相邀,他已应了人家。

江家三兄弟个个皆非良善之辈,老大江彪阴险狠毒,老二江鹏贪酒好色,老三虽还年轻,犹好追鹰逐兔,拉帮结队横行乡里。

兄弟仨倚仗江播官威,在泾县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人称江家三饕!

明知三个儿子如此,江播却舐犊情深,对老二老三疼爱有加,不仅不督促习文练武,反而纵容任性,处处宠着,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慈父多败子,在这样变相的怂恿之下,江家兄弟越发刁蛮凶狠。

但此次,事关二子前程,江播没有应允。

“胡闹!爹进京有正事,若午后出发显然来不及。这样,等从京城回来,爹答应你,干什么爹都不拦着。”

加之江彪在一旁连唬带劝,老幺这才悻悻作罢。

江彪关切的问道:“爹此次进京,加上一往一返至少需要三四日工夫,要不要安排人手一路护送?”

“不可不可!”江播很郁闷,摆了摆手。

“明日上路,仅家丁轿夫就有十余人,朝中对为父升迁原本就有异议,再大肆招摇更遭人非议,落人口舌。况且,官道上又是南北要冲,过往人多,桓温小儿岂敢造次,无碍的!”

江彪又问:“那行期呢?”

江播掐指一算:“明早启程,天晚方能到达建康郊外,歇宿一晚,次日天蒙蒙亮就出发,能赶上朝会。散朝后还要拜会朝中显贵,走动走动,怎么着也要三四日。爹不在时,切莫大意,等此次回来,所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管家想起那一早差点被韩晃的脑袋绊倒,心有余悸。

“老爷,大公子讲得有道理。不如挑选身手好的郡兵,乔装打扮,扮作普通赶路人模样。在前后不远不近照应着,既不招摇,还能防患于未然。”

江播思索片刻,点头赞许道:“如此甚好,不过人数不宜太多,更不宜张扬。”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三更时分,江播从梦魇中惊醒,额头上渗出冷汗,一摸衣襟,湿漉漉的。

“老爷醒醒,醒醒!”

一旁睡着的小妾被江播的喊声吵醒,赶紧伸出玉臂,一边使劲摇晃一边叫喊。

江播正妻很早就过世,因对三个孩子宠爱有加,一直没有续弦。升任太守后,才收了正妻的贴身丫鬟为妾。

睁眼瞧瞧熟悉的环境,端详着骨酥肉化的美妾,江播心神勉强平稳,努力回忆着刚刚的噩梦:

他记得用好晚饭,收拾停当后便和衣上床,想着要离家几日方回,便和小妾云雨一番。小妾尽意逢迎,折腾到梆敲二更,才昏昏睡去。

忽然,一阵嚓嚓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沉闷的脚步声。江播睁眼偷瞧,这一瞧,不禁魂飞魄散,灵魂出窍!

一个黑影移开房门,来到卧房,走到床榻边上,啪一声,点亮蜡烛。

江播眨巴眨巴眼睛,发现此人一身铠甲,半睡半醒间,觉得此人打扮有些怪异,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使劲揉了揉眼,才发现对方的兜鍪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是无头杀手!

无头杀手右手一把刀,寒森森慑人心寒。左手提着一个头颅,正是悬于泾县城楼上的桓彝!

“尔等宵小之辈,勾结叛军害我性命,纳命来!”

头颅上的嘴巴突然动了动,厉声指责道。

江播胆战心惊,想逃走却怎么也迈不开腿,眼看着刀锋直奔自己砍来,脖颈处嗖嗖的凉意。

情急之下,磕头如捣蒜一般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管家被嚎叫声惊动了,江彪也衣衫不整的跑来探望,三人咀嚼着梦境中的细节,心生不安。

“孩儿以为梦境不吉,爹明日启程,今夜桓彝前来复仇,是否预示着明日路上有凶险?要不以身体染恙为由,不去京城?”

江播惊魂未定,擦擦汗,饮上口茶,平静了半晌,方开口说话。

“上瞻天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大事。况且失约不去,是对圣上和朝廷的不敬,别说丢官降职,小命能否保住也未可知。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要想个万全之策。”

江彪被噩梦一搅,面露出惶恐之色。

设计杀害桓彝,迫害桓家,自己是力主之人,想来也是罪责难逃。他双手哆嗦,舌头打颤:“爹,小心为,小心为上。不如,不如使个障眼法。”

说完,附在江播耳边,耳语了几句……

天刚放亮,一顶官轿从宣城西门出城,四抬大轿,八个轿夫,几个衙役敲锣开道,沿着官道再折向北去。

农夫黎明即起,在田间辛勤耕作,看到这样隆重的出行阵势,搁下锄头,丢掉背篓,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品头论足。

“哟!谁呀,这么大排场?”

一个肌肉结实的后生言道:“还能有谁,就看这顶大轿子,肯定是江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估计是要出城巡查,敦劝农耕。”

一个花白胡子的庄稼汉摇摇头,指着轿子道:“真奇怪,你们看那几个轿夫,抬着这么大的轿子,还健步如飞,毫不费力,感觉像是抬着顶空轿子。”

后生言道:“老伯,这你就不懂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江大人升了官,手下人肯定也水涨船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节骨眼上,哪个能不卖气力?”

花白胡子还真的说准喽,官轿里确实空无一人。

这是江彪使的障眼法!

太守的仪仗大摇大摆,照常出行,实际上是作为诱饵,试图迷惑可能从暗处不期而至的刺杀。

而两里开外,一辆破败的马车跟在后面。

江播父子三人着青衣小帽打扮,一匹羸马,一辆破车,为保万无一失,他们忍着颠簸,挤作一团。

江鹏江鲲一路上埋怨个不停,自小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和折腾。

江播也暗自懊恼,悔不该早点动手,除掉桓温一家,致使其逃之夭夭成为后患。

正自怨自艾时,只听得老马嘶鸣一声,前蹄跃起,破车倾斜起来,咯吱咯吱作响,大有要散架的前兆。

江播内心狂跳,浑身慌作一团,又不好意思在儿子面前露怯。

他轻轻挑开车帘望去,原来是虚惊一场,一只獾子从道旁的杂草丛中窜出,倏忽一下消失在官道另一侧。

杯弓蛇影,没事没事!江播拊膺轻叹,安慰自己。

郎朗乾坤,晴天白日,自己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

他轻轻又掀开帘子,道上之人来回穿梭。一轮红日初升,柔和的洒在田野里,洒在车厢上。

眼前鲜活的景色,和煦的春风,他的心情渐渐好转了。

寻思着,只要熬过今晚,明日进京便可讨得良策,再也不必惧他。

果然,一路无事,将尽傍晚,衙役来报,布作疑兵的官轿已到达博望驿站,江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驿站非一般逆旅,官府开设,守备森严,纵是江湖大盗也不敢到驿站滋事。

破马车进入驿站,江播带着两个儿子疲惫的走下车厢,腰酸腿麻,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晚上要用热汤沐浴,药水泡脚,再喝上一壶酒舒筋活血,好好歇息一晚。

他还不曾察觉,或者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刚下马车时,就被一双眼睛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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