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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泾县起二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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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俩爱恨掺杂的眼神,恩怨复杂的表情,这一幕被王导看在眼里,更坚定了他的信心。

面对苏峻的咄咄逼人,自己既要护驾,又不能开罪苏峻,既要原则,又要灵活。

他相信,自己应该能对付过去!

“苏太守误会了,老夫可以作证,这并非陛下之意,都是庾亮一人所为,切莫混淆啊!”

王导先是婉言敦劝,继而又为皇帝开脱。

“苏大人想必也知道,陛下尚未亲政,政不由己出。”

“哦,照太傅的意思,那就是说,摄政的太后也有责任。没有她的首肯,庾亮也不会得逞所愿,恣意妄为。来呀,将太后拉过来。”

苏峻狞笑一声,恶狠狠命令军士,不管王导的阻止和成帝的哭求。抻出刀,刀尖挑着庾文君的下颌,似乎随时有可能要了太后的小命。

其实,他看似凶狠,实则眼神游移不定,继而集中了瞳孔,放射出一道蓄藏许久的光芒,贪婪的俯视着这副如春的粉面桃腮。

要不是还有顾忌,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扒个精光!

庾文君刚才还想寻短见,这时却乱了方寸,一动也不敢动。

“太后有今日之下场,全然是拜你哥哥所赐,本来你们有大把的机会移驾的,可都被他所耽搁了。而他,大难临头独自飞走,撇下你母子,让美人蒙难,苏某真是又爱又怜。”

话中以苏某自称,且用美人来称呼当朝太后,十足的大不敬,还带有挑逗和猥亵的意味。

无人敢反抗,苏峻志得意满,刀锋翻转一下,离开了下颔,沿着喉咙和香颈慢腾腾下滑,大伙心惊肉跳,生怕苏峻手一抖,太后命丧当场。

接着,就听到刺的一声,庾文君没有中刀而死,胸口处的衣衫却被划出一道口子,从两侧分开,众目睽睽之下,一条令人喷血的沟壑若隐若现!

苏峻端坐马上,看得更加真切,几乎能窥见整座傲然的山峰。

王导怒吼一声:“士可杀不可辱,况太后乎?苏太守若再不遵人臣之礼,老夫愿血溅当场,捍卫皇室尊严。”言罢,昂首挺胸向着刀锋而来。

“太傅多虑啦!”苏峻撤回刀,心有不甘。

“苏某无意如此,只是刀口太锋利,手滑了一下。念在太傅遗简之情的份上,苏某也要给太傅几分面子。”

“什么遗简之情,老夫费解?”

王导知道苏峻所指,因而明知故问,以作试探。眼睛还狠狠盯着对方,言下之意是劝苏峻不要做的太绝。

苏峻看在眼中,这会江州援兵已驻扎新亭,还不是马放南山之时,很多事情离不开王导帮衬。

“路副将,通知下去,守好四城,任何人不得出入。弟兄们辛苦多日,可以轮流休息,本将军准你们快活三日!”

“噢!噢!噢!”叛军齐声高呼。

“来人,将他们押至崇德宫看管。对了,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能无礼!”

苏峻说完,望着王导,问道:“太傅满意否?如无异议,暂请太傅自便,有事本将军会着人相邀。”

“陛下保重,太后保重,臣先告退!”王导看着依依不舍的成帝,还有羞惭交加的太后,无奈转身而走。

身后,苏峻策马追来,轻声向王导示好。

“乌衣巷,本将军秋毫未犯,青溪桥现在是瓦砾无存。殷羡上次受太傅委派前往历阳时,在木匣的马蹄金里夹着一封书信。苏某心知肚明,知道是太傅有意指点。太傅放心,苏某守口如瓶,绝不会泄漏此事。”

王导回望了一眼,既不承认,又不否认,面无表情走回乌衣巷。

路永对放走王导很不满,劝道:“将军,现在刚刚破城,人心不稳,难保城内没有人反对我们,不如拿王导开刀祭旗,给这些所谓的衣冠大族来个下马威。”

不料当头遭到苏峻的嘲讽!

“你这莽夫,越来越糊涂。王导岂能随意可以加害?他是大晋世家大族的旗帜,杀了他,只会激起他们联合反抗,那样的话,咱们还能持久吗?鼠目寸光之辈,他对我们还有很大的用处。”

“是,将军说得是,末将糊涂!”路永连遭羞辱,愤愤不平。

苏峻继续道:“不是有人说桓温关在地牢里吗?赶紧派人去找,本将军要亲手结果了他。还有,三天后尽快恢复城内秩序,集中精力应对勤王之师,不可麻痹大意。”

“将军,祖约不是说,小王子石闵会率赵人前来助战吗,还愁什么?”

路永此前听祖约说过,正月初一同时起事,赵人出兵徐州,牵制郗鉴,防止徐州兵南下勤王。如苏峻得手,赵人还会南下淮河,扫清长江以北晋军,消除苏峻背后之敌。

苏峻一只大眼炯炯有神,一只小眼露出凶光!

“赵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据报,他们并不守时,晚了两天。石闵是故意如此,目的就是给徐州兵创造勤王的机会,等郗鉴大军一走,他们就可轻易占领垂涎多年的徐州。你想,他们现在就在愚弄咱们,今后也不会真心实意帮助你我,往后还是要靠自己。”

路永一听,心里凉了半截!

靠自己?就现在入城的三万人能成大事?

桓温距离上次回宣城,已经一年又半载多。桓冲一直闷闷不乐,不过他牢记大哥的嘱托,承揽了杜家所有的粗活重活。

桓彝颇感欣慰,夫人常常卧病,幸好有木兰照料,端汤喂药,缝补洗晒,亲如闺女。

唯一担心的就是次子桓秘,上一次进京品评,乘兴而去,扫兴而归,自认为学问不比几个大族子弟差,可就是没别人品级高,只能等来年再进京雪耻。

身为太守,靠着一人的薪俸要养活两家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还好,两个儿子懂事,担负起家里的耕种,也不用花钱买粮食。木兰又心灵手巧,裁缝刺绣也能贴补家用。

桓冲在院中舞剑,一招一式有模有样,进步很快,而且个头长高不少。一会,收住剑,擦擦汗,出门去向杜家。

“大哥来信没?”桓冲风一般跑进来,不敲门,不吱声,来到身后才猛地问上一句。

木兰躲闪不及,慌忙将手中的东西藏着身后。

桓冲越发好奇,嚷道:“什么东西不让我看,肯定是大哥给你捎的礼物,让我看看。”说完,趁木兰不防,一把抢过来。

原来是一把团扇,白绢缝制,细竹裹边,非常精美,上面还绣着一副图案。

“一个姐姐,倚着栏杆,看着池塘里的两只鸭子。”桓冲看着图案,嘴里还念叨着,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木兰姐,你绣的鸭子怎么这么小?”

木兰羞涩不语,她不好意思纠正桓冲,那不是鸭子!

“哎,这幅图还有名字?四个字我全认得——深闺盼远。什么意思,木兰姐是不是想念大哥了?”

“冲儿,不许胡说,我是看仲夏了,天气越来越热,给他做一把扇子,不知他能否收到?”

转眼木兰已十四岁,豆蔻初开,出落得象清水芙蓉,雪山白莲。正是含苞待放之龄,情窦初开之时。被桓冲这么一闹,脸红到耳根,更是俏丽之极。

“大哥也真是的,这么久不给你回信?等再回来我帮你教训他。”桓冲替她打抱不平。

木兰一改刚才的娇羞,皱着眉,撅着嘴,杏花般的脸上稍露愠色。心想,是啊,再怎么忙碌,连鸿雁传书的时间也没有吗?宣城,又不是遥远的大庾岭!

想到这里,把团扇随手扔在一旁,明净的眸子里闪烁着泪花!

宣城地理重要,乃建康南部屏障。山水秀丽,土地肥沃,自古以来就是江南富庶之地。境内物产丰富,鱼鲜蟹肥,稻米飘香,是进奉京城的贡品。

敬亭山风景秀丽,气候宜人,京师的豪门大族常来此避暑小住,泾县的桃花甜藕酥糯软香滑,南漪湖的银针鱼浑身通透,肉嫩少刺,是达官贵人的常备点心。

泾县、广德等县,别看县令只有区区七品,背后大都有些来头。

桓彝曾和泾县令江播发生过不快,一次是初来宣城,江播父子来送贺礼被婉拒;还有一次是克扣青苗款被当众斥责,随即江播又上门致歉,上下级之间有些摩擦也是常事,无碍观瞻。

后来在桓温的规劝下,桓彝收敛很多,他也自知迟早要离开宣城进京任职,犯不着开罪属下。而中秋之后,桓彝忍无可忍之下,双方又发生了一点小争执!

裁撤州兵的新政自然影响到宣城,桓彝下令各县,兵员虽减,战力不可减,要求提高练兵频次和强度。

可偏偏又是江播,阳奉阴违。质问之下,竟然以县境内遭遇水患人手不足为由搪塞。

这个理由桓彝无法接受,他很清楚,江播派出很多县兵和流民挖莲藕,晾桃花,晒琴鱼。

哼,赚钱的营生有兵可派,花钱的练兵则人手不足!

“太守大人错怪卑职,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泾县城墙你是知道的,比郡府城墙坚固结实。如果有战乱,凭城固守则可万无一失,何必要天天操练?再者,就本县那点兵力,出城应战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江播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却遭到桓彝的怒斥!

“分明是狡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凡事要筹划于几先,眼光要放得长远些。尔等不思朝廷安危之大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本官权且记下,日后再予清算。”

江播灰溜溜从郡衙退出去,门外,长子江彪已安排官轿等候。

听闻父亲又吃了亏,不甘道:“爹,这个桓彝好像专门挑你的刺儿,老和泾县过不去,要不修书一封,找京师权贵周旋一下,让他也知道山外有山!”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京城里的那位权贵现在也是火烧眉毛,自顾不暇,待时机到了再说不迟。”

江播狠狠不平,并未意气用事,还替桓彝说了句实话。

“老实说,太守大人的确是个好官,勤政爱民,清廉自守,他训斥爹,也是上官的职责所系,并非刻意针对爹。只可惜他有一个最大的错误,也是致命的错误!”

“爹,是什么?”

“自古清官多刻薄,他自己要做清官,没人拦着。但至清则无鱼,至察则无徒,可惜他不明白这个理。如果要求所有的官都象他一样,就大错而特错了。在郡县如此,在朝廷也一样。”

江彪问道:“那又怎样?”

江播阴阴言道:“自古以来,官场上就有一个规则,把别人当官发财的路堵死,那他也就离死不远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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