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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饮恨白头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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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宗不加掩饰,推心置腹一番话,听得桓温二人心头寒意顿生,一身的鸡皮疙瘩,朝局的凶险比疆场更胜上十倍百倍!

庾亮吩咐道:“三弟,你多派些人手,出城打探消息,看看各路援军形势如何?叛军兵力和行踪尽量探听清楚,大哥我现在要回府处理点急事。”

当日午后,庾亮得知援兵受阻的消息,萌生出一个大胆而又无情的计划!

回到府中,当即叫来庾希。

“伯父,唤侄儿何事?”

庾亮笑道:“是这样,伯父方才进宫,岳儿埋怨你好久没去看他。你现在便去,就说家里有桃花甜藕酥,请他来尝尝。还有,伯父给他准备了良药。你听好喽,无论如何,晚饭前也要带他过来,在咱府上住上一两日,好好玩玩。”

庾希不明就里,现在哪还有心思玩耍,他无法揣度庾亮的用意,在狐疑之中走了。

傍晚时,庾翼回到府中,商议说,要把太后和皇帝移驾出宫,以备不测。

庾亮当即反问道:“现在出城,能去哪?现在只有东城门没有叛军,可你怎知韩晃现在身在何处。兴许就在某处藏匿,一旦出城,很有可能就被截住。他们若被挟持,那我庾家在劫难逃。你不知道叛军的檄文吗?诛奸佞,振朝纲,说的就是庾家。”

“那你还让庾希把吴王劝来府中,是何用意?”庾翼不解。

“别问,照办就是。还有,从即刻起,你把兄弟子侄都召集一下,任何人不得离开府宅半步,随时听我号令!”

晚饭后,庾亮如坐针毡,徘徊不定。

庾翼派出的探子从南城外传来消息,会稽太守王舒五千人马忽然不知去向,而桓彝被韩晃突然袭击,惨败逃回宣城,韩晃则紧追不舍。

庾亮原来的计划是,只要持续两日,勤王之师就会陆续赶来,内外夹击,将叛军消灭在城下,自己也能将功折罪。

但如今这情势,援兵不是受阻,就是惨败,更有甚者下落不明。他不由得脊背发凉,必须要提早作准备,他不想一损俱损!

毕竟上了年纪,说着说着便起了鼾声,桓温拿来毡子,给司马宗盖上。

月残星稀,桓温没有睡意,咀嚼着王爷那番话,又开始胡思乱想。想起郗鉴,想起爹娘,想起木兰,他们好吗?他们知道自己在浴血奋战吗?

暗夜即将褪去,桓温轻轻唤道:“王爷,醒醒!”

司马宗一惊,身体抖动一下,散下的白发在冷风中飘舞,揉了揉眼睛,站起身,牵过马缰,回身又叮嘱了一句。

“二位老弟,咱们算是忘年之交。当今圣上是个明君,你们将来有了出息,要好好辅佐。桓老弟,你是厚道之人,否则绝不会主动提出去北城,谢谢你的好意。司马家的江山当然要有我司马家的子弟冲锋在前,曙光已现,两位老弟保重!”

蹄声渐渐远去!

“啊!”一声惊叫,庾亮从噩梦中惊醒。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衣衫湿透,再摸摸脑门,汗水涔涔。

回忆着方才的情景,心咕咚咕咚狂跳。

“这是怎么啦?是场梦,还好,是场梦!”

上一个晚上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昨晚又出现了惊怖的场面,梦见叛军攻进城中,烧杀抢掠,还把庾家阖门老少送上断头台,头一个开斩的就是自己。

明晃晃的鬼头刀挟着冷风嗖嗖而来,一声惊叫脱口而出。

庾亮披衣而起,惊魂未定,来至铜镜前,对镜自览,差点没认出自己。整个瘦了一圈,皮肉松弛,眼神呆滞,昔日的奕奕神采一去不返。

“谁?”门外匆匆的脚步声吓了他一跳。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大哥,大哥?”

二弟庾冰比他还要紧张,跌跌撞撞冲进屋内,连呼带喘。“大哥,完了,这下全完了……”

“老东西,你的死期到了!”

听闻噩耗,庾亮恶狠狠的咒骂司马宗。

“你,马上收拾,越快越好,带着府上人众出城躲避,一直向东行进,叛军不会想到那个地方。记住,千万不能露出行藏,等到温峤大军到位,设法再去投奔他们。二弟,阖门上下的安危,就全靠你了。”

“嗯,大哥放心,昨晚就全都收拾妥当了,怎么,你不走?”

“我要杀了那个老东西再说,留着他将来也是个祸害。一直和我做对,始终找不到机会,现在天赐良机。对了,还有那个臭小子,和老东西沆瀣一气,存心在皇帝面前给我难堪。”

庾冰知道那个臭小子是指桓温!

“大哥,他是郗鉴的人,郗鉴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而且,我还听说,温峤和他爹是故交,也很疼爱他。杀了他,郗鉴尚不足惧,可温峤那边,恐怕过不了关,咱全家人可都在江州兵手上。”

庾亮沉吟片刻,点点头:“说得也是,投鼠忌器,要杀还不能明杀,不杀吧,这小子将来不可估量,若是有朝一日遭遇,咱几个子侄估计没人是他对手。究竟如何是好?”

“大哥,有了!”庾冰想出一条毒计,乐呵呵的告诉庾亮。

“妙,妙,这样一来,此子必死无疑,而且还怪不到咱头上!”

庾亮急匆匆冲到崇德宫,要面见成帝。

只见太后正暗自垂泪,一问才知,皇帝不知怎么回事,昨晚头昏脑胀,御膳也没有胃口,可能是着了风寒。太医开了方子,现在还没醒。

哈哈,天助我也,活该你老东西命绝,来时,庾亮还不知道如何说服皇帝,正好,自己找到了由头。

“太后,司马宗指使侄子勾结叛军,献营投敌,叛军已经突破三山工事,杀过来了,一定要依律治罪。”

庾亮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见太后似信非信,他便把司马宗如何违抗命令,一意孤行硬要安排两个侄儿守山,如何投降叛军,如何引领叛军躲过东山谷工事的情况,一五一十渲染一番。

庾文君闻听此言,仍摇头不信:“他是皇室宗亲,投降叛军于他有何益处?你这么说有何凭据?”

庾亮一招手,进来一个败卒,蓬头垢面,自称是从覆舟山逃回来报信的,说起昨晚发生的经过。

司马家两个公子天黑之后,就在营帐聚众饮酒豪赌,不问军事,尽聊些秦淮河船娘歌妓的风流韵事,一直嬉戏至后半夜。

江边巡守的军士过来禀报说敌船有靠岸迹象,竟遭他们训斥。声称满地都是铁蒺藜和陷阱,贼兵不会自投死路。

结果叛军真的摸黑登山,突袭营帐,俘虏了两位公子。

公子们没有任何反抗,好像事先就商量好的一样,而且还主动告诉叛军,从东山谷通过。

只有自己人才知道,东山谷因时间仓促,工事还没来得及完全构筑。

今儿一早,就看见司马宗过来巡视,见营帐遭袭,不仅没有抵抗,反而掉头就跑,叛军顺着司马宗逃跑的方向,沿着青溪一路南下,似乎是有意指引。

最可怜的就是两千中军,浴血死战,紧紧拖住叛军,大都殉国惨死,自己冲破重围前来报信。

庾文君听得心惊肉跳,她哪懂其中真伪,问道:“南顿王现在何处?”

“他以为罪恶不为人知,悄悄潜回皇城,企图再做内应,已被卫府军士拿下。太后,不杀此贼不足以警戒三军,悼念亡者。”

“这个,他毕竟是王爷,又是辅政大臣,还是要听听皇上还有王太傅的意见。”

庾文君虽为摄政太后,杀死王爷,她也不敢做主。

“太后,这时候就莫要施妇人之仁。南城有韩晃叛军,太傅无暇分身过来。圣上又在沉睡,总不能干巴巴等着吧。若不治罪,贻误军机,荒怠军心。臣,臣可吃罪不起。”

庾亮摆起了撂挑子的架势,以此威胁太后。

“这样,先下狱再说。”

庾文君不同意杀人,但也作出了退让。

“对了,叛军放弃北城门,直奔青溪,我听说东城楼低矮,年久失修,如何能阻挡叛军!我们母子怎么办?究竟要不要移驾?你可不能拿我们的性命作为豪赌的筹码!”

妹妹几近玩笑之语,哥哥听起来却句句诛心,字字惊目,大气不敢出。

“现在四城皆有叛军出没,二宫移驾目标太大,出城就是自投罗网。再者,此时皇帝出巡,只会动摇城内军心,京师就真的成为危城了。臣看,还是城内安全。再过半日工夫,温峤必至,请太后放心。”

“嗯,只能如此了,想不到事情一波三折,会颓废到今日的样子。”庾文君幽幽道,内心充满自责和不安。

“太后,那臣就率兵前往东城退敌,定保皇室平安,臣告退。”

庾亮偷偷瞥了妹妹一眼,她低着头擦拭泪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

庾亮退下后,转身又回头看看妹妹,看看崇德宫,割舍下所有亲情,抛开所有侥幸,毅然决然大步离开了宫城。

“来人,将校尉桓温拿下!”

庾亮一声令下,四名亲兵如狼似虎,冲上前来,就要动手。

“敢问庾大人,卑职所犯何罪?”桓温拱手问道。

“拿下!”庾亮不容分说。

两名亲兵分作左右向两侧逼来,刚刚出手,手腕就被桓温瞬间攥住,动作之快,对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痛得嗷嗷叫唤。

庾亮不想耽搁时间,咆哮了一声,另两名亲兵见状,自知不是对手,无奈主将又催得急,只好抽出制刀扑上来。

桓温双手一较劲,刚刚被制住的二人噔噔噔退出几步远,手脚不稳摔在地上,正好滚到庾亮的脚下,吓得他被绊了一跤,摔得灰头土面。

“混账东西!”庾亮也不知是骂谁,狼狈的爬起来,揉揉脚脖子。

而桓温紧接着拔剑一扫,挑开了两口刀。对方蹑足未稳,霎那间,剑锋已经架在一人肩上。动作一气呵成,令人目不暇接。

另一人回转身,看见此情此景,任凭庾亮怎么叫骂,犹豫着不敢动弹,

身旁围观的卫府兵啧啧称奇,竟然忘记了这不是比武,而是堂堂的尚书令来执法捉人!

他们不为主将庾亮叫好,反而为桓温鼓掌喝彩,庾亮被弄得下不了台,使出了杀手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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