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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苜蓿本无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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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贴近奔过时,桓温只是隐约看出身形,并未认出面孔。然后,黑影便向着东北角的营帐奔去,渐渐消失了。

帐中,言川他们早已是鼾声一片。桓温蹑手蹑脚,摸黑悄悄睡下。

昨晚碰到了怪事,一大早又发生了怪事,直至天亮,还没听到讨厌的鼓声。众人在纳闷,今早十里地是不是不用跑了?

太好了,继续睡,天天苦练,太缺觉了。动作快的刚躺下,大军头就匆匆跑了进来,呼哧呼哧地。

“快,大伙快准备。韩副将马上要来军营,看看你们这三个月功夫练得怎么样了?”大军头稍稍缓了缓,指着言川:“你,带几个人快去西马厩喂马,一会韩副将肯定也要看看你们的骑术。”

“凭啥俺去喂马?”言川极不情愿。算日子,今日还轮不到他喂马,而是大疤眼他们,因而嘟囔着不愿去。“韩将军来得突然,来不及了,他的营帐离马厩远着呢,你这次替他喂了,大不了下次让他补上,快去。”

见言川还是没有动静,安慰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记着呢?我可是有言在先,韩副将的脾气你是没见着,犯在他手里,有咱们好瞧的。哎,对了,记得加些黑豆料。”

言川觉得不对,挠着头:“今儿个是单日,只喂苜蓿草料,双日才加豆料。”大军头责道:“你怎么这么死脑筋?韩副将真要试马的话,加点豆料马儿更有力气,咱们马养得好,将军才喜欢嘛!要多添些,速去速回。”

桓温想要帮忙,言川理都不理,带着老四十几个兄弟,撇下桓温一个人,打着呵欠出了门。不一会,韩副将在二十几名亲兵簇拥下,飞驰而至。

编入他的麾下十几日后,韩副将曾来过一次,公务在身,稍稍检视一番就匆匆离去。今日桓温才真正目睹了这位传闻中的将领,三十出头,面色黝黑瘦削,轮廓分明,显得精神抖擞。都说他是苏峻第一臂膀,军中虎将,但凡出征平叛之类的战事,苏峻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他善战,愿战,向来不会推诿。

“驾驾!”百余匹战马冲出了营门,向营地而去,后面则是步军跟随。大军头急于表现,刚入了营地便将战马分组列队,开始卖力的演练起来。营地非常开阔,有平地,有土坡,有障碍,还有沟壑和丛林,完全就是按照战阵需要而修建。

韩副将稍稍颔首,说明对骑士们的表现还算满意,大军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轮到言川这组上场,大军头更是不用担心。言川这拨人训练起来不要命,招式动作强度都拿捏得很好,之所以安排最后上场,就是要来一个完美收关。

不料,功亏一篑,言川这组出了事,出了大事!

头一组本来就轮到自己,但是大疤眼他们不管不顾,强行插了进来,言川见副将就在阵前,也没多计较,心想着等事后再讨个说法。

可是,大疤眼他们演练快要结束时,言川却发现了不对。

最后一组的二十匹马,有三四匹已经开始拉稀了,等轮到自己上场时,半数以上都成了这样。这时候想要打退堂鼓那是断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上。反正时间不长,转几个圈,翻越两道障碍便告结束。再者,有了前面四个组的成功,料也无妨。

战马在林间兜圈子,在平地奔跑,一切正常,就在最后一个关口逾越障碍上。出事了!

从土岗往下冲的半坡中间,一排排立着三四尺多高的横木,言川和老四他们就着下坡的惯性,跨越这个高度绰绰有余,而且每次都是手到擒来。可这一次,当战马屈蹄腾空跃起,落地的一刹那,竟然收蹄不稳,齐刷刷翻了个跟头,摔入坡两侧的沟底,发出尖尖的凄厉的嘶鸣。

摔倒的共有十二匹马,沟底下尽是乱石和圆木,九匹蹄骨断裂,今后估计只能颐养天年了,另外三匹,当场毙命。

侥幸,言川和老四身手敏捷,摔了个跟头,受了点皮外伤,而有两个兄弟则很不幸,头部触碰到了乱石,白花花的**和着血水四溅,还被死马压在身底。一只马蹄狠狠踩在脸上,面目全非,死相瘆人得很。

言川惊魂未定,看着两个兄弟惨死,哪还顾得上马,扯着两人便嚎啕大哭:“天哪!这是为什么?”

大军头此刻双腿如筛糠,面如死灰,双膝不由自主跪了下来。心想这下差事保不住了,小命丢不丢还两说。死了两个人无所谓,流民多得是。而战马可金贵着呢,死伤十二匹,这后果,比死伤百八十人还要严重。

韩副将脸色倏一下阴沉下来,怒火中烧,将要发作,大疤眼带人赶紧冲到沟底,一脚踹开言川,仔细检查了一番,面带悲色奔了回来。

“禀告韩副将,这些马定是食了不洁之物,都在拉稀,因蹄软无力,才翻下沟底。”

“啪!”,大军头身上挨了一鞭子,如梦初醒,结结巴巴道:“是,是刘言川他们,他们喂的马。”话音刚落,早有亲兵上前,将言川老四等人绑缚起来,押至阵前。

言川还沉浸在伤痛之中,面无惧色,阵后的桓温却陡然生出凉意,这下,言川他们小命休矣!

此时的桓温,还不明白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阵前,言川、大疤眼还有大军头已经吵了起来。听了一阵子,桓温渐渐厘清了个中原委。十几匹马同时拉稀,这一点,大疤眼说得没错,一定是草料问题,坏就坏在,今早恰恰是言川顶班喂马。

“禀报韩副将,这几日都是小的当值,所以草料还有豆料都摆放在马厩外,喂起来方便。”大疤眼很笃定,道出前后经过:

“昨儿个是双日,小的发现有几包黑豆料霉烂,原本是准备清理掉,后来想着,反正今日是单日,只需苜蓿草料即可,等今晚回营后再处置不迟。担心自己忘记,还特意将那几包黑豆移离原地五丈开外。不知怎的,大军头偏让他姓刘的去代劳,姓刘的为何非要用黑豆料,这可是有违军规的。”

“你胡说!”言川死了兄弟,已经很痛心了,此时又遭别人诬陷,气不打一处来,解释道:“顶班是大军头的安排,喂黑豆料也是他的安排,不过,俺实话实说,俺当时迷迷糊糊去的马厩,根本没发现马厩外有黑豆料,而大军头催得急,说韩副将马上就到,俺怕来晚了,误了时辰,所以就只喂了苜蓿草,哪来的不洁之物?”

“真是笑话,这苜蓿草,我喂了几日,马儿都没事,怎么到你手中就惹下这么大的祸事?撒谎都不会。”大疤眼讥笑道。

韩副将凶是凶,但马命关天,不能枉屈了别人,于是喊过两名亲兵,交代几句,亲兵得令而去。

亲兵的去向,桓温大略知道。此刻,他心里起了疑问,因为他刚刚闻了闻马拉的稀,如同浊水一般,里面尽是草木之气。但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并不能全然推翻大疤眼的说法,除非亲兵能带来意外的消息!

不一会,亲兵来报,那几包黑豆料中,有一包已经见底,而且马槽内也有残余的黑豆。

这个结果对很多人而言,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对桓温,确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对言川他们是坏消息,对桓温则是大好消息。

一个粗略的轮廓已经形成。

这是一个圈套,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目标就是要造成现在的局面,好以此除掉言川他们!

大疤眼冷笑道:“哼哼!人证物证俱在,这下说不出话了吧?”

韩副将钢刀慢慢举起!

言川被绑缚着,难以动弹,却如同猛虎一样挣扎。若是真能挣开绳索,他定会将大疤眼生吞活剥。他也约莫知道,这是大疤眼在故意陷害:“诬陷,这是诬陷!俺根本就没用过黑豆料,天地作证!”

天地要是能作证,这世上还能有作奸犯科之人吗?这人间还能有阴谋诡计吗?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本将军初见你,还以为你是条汉子,原来也是一个不敢自承罪行的懦夫!”韩晃翻身下马,举起明晃晃的钢刀,冷冷道:“这世道,最该死的就是你这种懦夫!”

“将军且慢!”

桓温阵后猛地一声高呼,韩晃的钢刀悬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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