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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夜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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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云潇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久久不能平静。

本来,她对赵似殊无好感,甚至有些厌恶。但从刚刚的相处看来,他也并非一无是处,而且也十分的惹人同情。

人就是这样,一旦赢得了别人的同情,就无法再恨或者厌恶起来。莫云潇现在就是这样的心境。

她一边踱步一边再回想刚刚与他的谈话。

他虽然言语上略有轻佻,举止也并非全无轻薄,但仍能知礼守礼,没有像影视剧里的纨绔子弟那样,说一句:“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他贵为皇亲,是这王府之中唯一的至尊。他若用强,纵使莫云潇有天大的本领也绝难保全自己。可是,他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像一个朋友那样如此真诚的剖白心事,发现自己失礼之后能够道歉。

在这个讲究尊卑有序的时代,封赵似做一个“最暖亲王”似乎也并不过分。

这天晚上,莫云潇又失眠了。她上次失眠是在自己补全了赵佶的画之后,竟生出一分和赵佶的惺惺相惜之感。而今天,她和赵似之间也有一点类似的情愫。

但她明白,对赵佶是好奇,对赵似是同情。这两种情绪无论如何都不是爱情。因为在她的心里,宋明轩的影子始终挥之不去。

就在此刻,她躺在柔软的床上辗转难眠的时候,她紧紧的闭着眼睛渴望入睡的时候,宋明轩的影子还是会悄悄地爬上她的眼帘。那个朦胧的幻影,像水中月、雾中花,像是一张像素不高的照片,又像是爬满雾气的镜子中的倒影。她想努力的看清楚他,却始终也看不清。

“荷露!荷露!”你听,他在呼唤她的名字:“你变心了,你不在爱我了,是吗?”

“不!家兴!”莫云潇极力的想要辩解:“自从我来到这个错乱的时空以后,只爱你,也只能爱你。”

“不,你不爱我了。你爱上了官家或是简王。他们可以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无比崇高的荣耀。而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家兴!你不要说这样的话!”莫云潇面对他,已是泪流满面:“你该懂我的,我不是那样见异思迁、爱慕虚荣的人。对你,我从来没有变过。”

“你变了,你变了……”宋明轩的声音还在耳畔,但人却已杳然而去。莫云潇扯着喉咙大声叫喊着:“家兴!家兴!”

但宋明轩并没有因为她而稍作停留,那清秀的面庞、温柔的眼神渐行渐远,如同水中倒影一般渐渐消散了。

“家兴!家兴……”莫云潇声嘶力竭,跪在地上幽幽的哭泣着。在她的周围,是一片黑暗。如同置身在虚无的宇宙当中,她茫然不知所措,想要站起身来四处寻觅,双脚却像是睬在棉花堆里,怎么也站不起来。

“你别走!你听我说!家兴!”莫云潇呼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惊慌未定,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寻目一望,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可以看到那扇精致的屏风,窗台前放着一只花瓶。

她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梦,伸手一摸额头,手掌全湿,原来自己发了一身的虚汗。

但在她精神稍稍安定之后,一股浓烈而炽热的悲伤涌上了心头。

在梦中,宋明轩还会在意她有没有变心。那是她主观愿望的投射,她希望他在意。可是在现实中,宋明轩并不会关心这个问题。他对她唯一的情感只有冒然退婚而带来的歉疚。所以,梦中的宋明轩只是一个幻象,只要梦醒了,一切美好的寄托全都破碎了。

莫云潇明白了这一点,茫然四顾之下又一次哭了。但她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因此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用手捂着嘴巴独自呜咽。

自从穿越以来,她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突发情况总是接踵而来,让她疲惫、让她害怕。

在旁人面前,她必须要表现得坚强,这是生存在东京城的不二法门。可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要做一回自己,将自己这许久来的委屈、愤懑、伤心、失望全都用哭声发泄出来。

于是她哭得越来越大声,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滑过白玉般的面庞滴落在了被子和枕头上。

她哭了好一会儿,直到泪水流干,这才侧目望了一眼窗下的水漏。她是看不懂古人这种计时工具的,但比起刚才,漂浮在水面上的水漂有明显上浮的痕迹。她知道自己已经哭了许久。

此时的她瘫倒在床上。赵佶、赵似和宋明轩的影子彼此交织。她心乱如麻,索性披衣下床,去院子里散步。

她推门出去,却赫然发现在自己门口躺着四个侍女,正是服侍自己洗澡的那四人。她们正背靠墙壁和门板睡得正香。她知道这是赵似吩咐她们照顾自己的。

莫云潇本想叫醒她们,让她们回屋去睡,但又怕她们醒了阻止自己去散步,便只能小心翼翼的迈腿跨过她们,蹑手蹑脚的走了。

简王府的确是富丽堂皇的,但在这一片昏黑之中,什么样的气派也都是要打些折扣的。她走了两步,发现有一间房子隐隐还有灯火。她心念一动,便悄悄跟了上去。

原本在王府中也是有值守的下人的,但一来王府向来无事,二来四更天的时分确实难以坚持,值守的人也都在暗处休息,这才让莫云潇钻了这个空子。

她渐渐靠近,通过窗户的亮光可以看到屋子里有两个人,一个强壮高大,一个较为清瘦。

瘦的那个是赵似,这一点莫云潇是肯定的,但那个强壮的是谁,她一时还拿不准。

“大王,您可要三思。称兵犯阙乃是謀逆。”

“刘大刀!”莫云潇悚然一惊,急忙靠了过去,蹲在了窗下静静的听着。

赵似眉头紧皱,不断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刘大刀倒是好整以暇,举起酒盅来轻呷了一口,说:“俺们丐帮都是草莽,朝廷想要打灭俺们,却怎么也灭不了。大王您就不同了,一步不慎,满盘皆输。不说这富贵保不住,就连性命恐怕也……”

“刘大刀!”赵似微愠地训斥了一句:“越说越不成话。你们丐帮不是有个口号,叫什么……”

“大刀斩蝼蚁,大刀斩玉皇。”刘大刀为他补充道。

“不错。”赵似说:“现在叫你真的去斩玉皇,你倒是怯了?”

刘大刀哈哈大笑,说:“俺顶着刀子斩了玉皇,难道这宝座让俺来坐吗?”

“你……”赵似剑眉一竖,问道:“你什么意思?”

刘大刀也将面色一沉,说:“俺们要接管漕运,给弟兄们讨一口饭吃。另外,盛章盛府尹,仇锋仇虞候也要交给俺们来处置。”

“只是如此?”赵似倒笑了,说:“难道你们就不想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吗?”

“呵呵,只求朝廷赏我们一世太平日子,旁的无敢望也。”刘大刀将酒盅一转,说:“只是……简王殿下是否意决?自古刺驾,意不决则计不密,计不密则事不成。”

赵似又踱了两步,忽然一拳头砸在了手掌里,说:“翻了染料坊,做个彩衣裳!也罢,我意已决,咱们何时动手!”

窗外的莫云潇听到这里,几乎要惊掉了下巴。简王竟然要刺杀赵佶,没想到他这么地恨他。

只听刘大刀哈哈一笑,说道:“殿下好魄力。不过官家身边也有十余万禁军,若处置不密大家都要葬送。今日俺来问明了殿下之意,回去也好跟弟兄们有个交代,具体事宜日后再商量。”

赵似又急急地走了两步显得十分焦躁。“那也好,不过此事你知我知,绝不可让不相干的人知道。”赵似提醒道。

刘大刀缓缓起身,说:“那是自然。殿下,俺先告退。”说完便要走。

莫云潇急忙躲到房间的拐角处,余光一扫,见刘大刀大模大样的走了出去。

莫云潇忽然心头一阵火起,她想到自己全家正是被刘大刀的属下袁璐陷害而家破人亡的。这等血海深仇她是绝不能忘的。“我且摸摸你的底!”莫云潇盘算好了心思,便悄然跟了上去。

王府很大,而这刘大刀在无人引领的情况下居然能驾轻就熟的七拐八拐,一会儿走湖边的虹桥,一会儿又走回廊,一会儿穿过朱漆的大门,一会儿又穿过无人的厅堂。

莫云潇跟在他的后面,一会儿躲在假山后面,一会儿躲在松树后面。她总是和刘大刀保持着一段不长也不短的距离。

直到她已能遥遥望见王府大门的时候,还以为刘大刀会从大门出去。可没想到他竟然在门前站住了。莫云潇也是一呆,急忙躲在了一块大花石的后面。

刘大刀用两指放在嘴边,像吹哨子一样发出一声形似乌鸦的叫声。这声音时断时续,起伏不定。

顷刻之间,一根麻绳从王府高大的墙头甩了下来。刘大刀却不急于攀援而走,而是回头叫了声:“后面的朋友,一起走了吧。”

“啊!”莫云潇吃了一惊,本能的从花石后面站了起来。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麻布袋已套在了头上,接着,眼前一片漆黑,直到失去意识。

他们跃墙而出之际,一个更夫正好从大门进来、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四更的天儿,哪来的老鸦。”

袁璐将麻袋口解开,打开来一瞧,也是大吃一惊。“怎么是她?”他忙抬起头来望向了刘大刀。

刘大刀回头一望,见到麻袋里躺着的是莫云潇也有些惊讶。他听风辨形,知道身后有人跟踪,却听不出这人是男是女,更听不出她就是莫云潇。

“不是冤家不聚头。”刘大刀冷笑了一声,坐了下来。

福泉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像看什么珍奇动物似的看了一眼,嘿嘿笑着:“她怎么跑简王府里去了?瞧这身衣裳,是个唱曲儿的,”

袁璐皱眉一想,说:“听说昨日简王又纳了一个姬妾,在城里也惹了不少浮议。难道纳进门的就是她?”

福泉说道:“俺们也别瞎猜了,把她弄醒了问问不就知道了。”于是他伸脚去推了推莫云潇的肩,说:“起来了起来了,太阳晒光腚了!”

“福泉!你没个正经!”袁璐一把把他拉了开来,然后蹲下身去在她人中一按,莫云潇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线渐渐清晰,只见袁璐正蹲在自己身前,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她心头一紧,怒火腾起,瞬间就清醒了。

“你这王八蛋!还我父亲命来!”她说着就合身朝袁璐扑了去。袁璐吃了一惊,两手抓住她的两手,说:“莫云潇!你安分些!”

“呸!你害我家还嫌害得不够是不是?今天有你没我!”

莫云潇功夫底子不错,她手腕一翻,立即拿住了袁璐的两手关节。袁璐猝不及防,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莫云潇扭着他的胳膊关节,只要一用力,他就有断臂之灾。福泉和永祥看出了端倪,急忙上来阻止。因为多加了两人,莫云潇不得不松开袁璐的手,一骨碌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好个野丫头,你要翻天呀!”福泉骂了一句。

莫云潇目光一瞥,只见刘大刀不动声色的坐在不远处,手里转着两个核桃。他的目光深邃,就像是狼的眼睛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莫云潇再将四周一番打量。比起上次的郊外的庄园,这里就狭小许多。不过也还算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厅房。

“莫大姑娘,咱们别来无恙。”刘大刀说道。

莫云潇恨恨地盯着他,说:“刘大刀,你使的好手段,害得我家被抄,我父亲被人逼死。我们一家老小吃了多少苦,险些活不下去。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刘大刀嘴角一瞥,冷笑道:“莫大姑娘,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是被谁抓来的?”

在场众人都发出一阵稀稀落落的笑声。莫云潇有些尴尬,忙说:“我不记得了。”

“是宝成。”刘大刀镇定的说:“可他现在在哪里?”他面色不动,只是手掌来回一搓,那两个核桃就碎裂开来,坚硬的外壳像花瓣一样纷纷掉落。莫云潇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啪”地一声,他将碎了的核桃拍在桌上,说:“是谁害死了宝成?”

“是仇锋!”莫云潇回答。

“不对!是你!”刘大刀忽然抬起头来,目光中射出锐利的光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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