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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暗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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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芸儿坐在芷兰居的上首正座,顺手端起手边的一碗热茶。她轻轻晃了晃,只见茶汤色浓味重,虽是青白的成色但沾着了碗边却又立即消退。

张芸儿两道细眉微蹙,嘟囔了句:“这才几天儿没开张,茶就不咬盏了。”她美睫一抬,问身旁的一个傍身老妈子:“是哪位茶博士点的?”

老妈子颇有些不安,连忙赔笑说:“是服侍咱家多年的刘先生。”

“传下话去,扣他半个月的茶汤钱。”张芸儿将茶碗缓缓放下,说:“越是老人就越该知道,莫家能有今日乃是因为大郎无一日不谨慎,无一日不勤勉。若是稍有懈怠,只怕茗楼的名声就要坏了。”

老妈子答了声“是”,便转身向外走了去。正在她跨过门槛要出去的当儿,绿玉火急火燎地奔了进来。

“二奶奶!二姑娘!”她跑进了中厅,也只得佝偻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莫云湘也一挑帘子,从卧房中走了出来。她不禁和张芸儿对视了一眼,然后迎步上去问绿玉:“怎么样?”

绿玉也算机警,微微侧目用余光瞥了眼早已走远了的老妈子,这才说:“二奶奶、二姑娘,小的可探听到了。大姑娘许是得了健忘病,以前的事儿统统不记得了。”

“啊?”莫云湘十分吃惊,叫道:“怎么会?她真的什么都忘了?”

绿玉连连点头:“是呀。她竟然怀疑是环儿推她下水的。这……不是失心疯了吗?”

张芸儿和莫云湘对视一眼,也都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么说来,她并不知道推她入湖的究竟是谁了?”莫云湘忙问。

“是呀二姑娘。”绿玉颇为得意地一笑,说:“昨天她说得那样言辞凿凿,小的还真以为她了然于胸呢,原来也都是在唬人。”

张芸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坐下,侧头又对莫云湘说:“湘儿,荷露的落水真个与你无关?”

“娘!”莫云湘面颊登时发红,急着说:“都到现在了,您怎么还不信我。我是恨她,但又哪来的虎胆敢去做这杀人害命的勾当!”

绿玉瞅了瞅二人,忙搭腔道:“二奶奶,上元节人多拥挤,谁又知道她是怎么落得水。反正与咱家姑娘无关,那就万事大吉了。”

莫云湘心中仍是忿忿难平。她一跺脚,说了句:“早知你们都怀疑我,当时还真不如下个黑手,把她推到金明池里去。”

她这话出口,绿玉惊得急忙捂嘴,连连后退;张芸儿更是双目瞪圆。她忽地从椅子上坐起,“啪”地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莫云湘的脸上,直打得她几个踉跄,险些摔倒。

“二姑娘!”绿玉忙迎上去将她扶住,又转头对张芸儿说:“二奶奶,咱家姑娘蒙冤委屈,说得都是气话,您可千万别当真呀?”

张芸儿面红耳赤,怒道:“气话?上次就是因为一句气话叫环儿那贱婢逮住了把柄,像疯狗一样的咬你。你还不知收敛?”

她越说越气,抬起手来指着莫云湘警告:“我可告诉你,我张芸儿虽然时刻都想当莫家的主母,但是伤天害理的事绝不能做!你记住了没有!”

莫云湘捂着自己火辣辣地半边脸颊,眼中噙泪却也不敢哭出声来。她只默默地点了两下头,小声道:“是,娘亲的话不敢不听。”

张芸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绿玉望了望这对母女,便笑着向张芸儿迎了上去,说:“小的说句冒昧的话。大姑娘她死而复生,却又失了忆。这对咱们来说最好不过。”

张芸儿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问:“何以见得?”

绿玉见她颇有兴致,受了鼓励,便微微一笑,大胆卖弄了起来:“二奶奶您想,大姑娘可是大郎的掌上珠、心头肉。她生母去得早,大郎本就心有愧疚。若她真个死了,等大郎回来只怕没咱们好果子吃。”话到此处,她微微一顿,露了笑容:“可如今她活过来了,这场祸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张芸儿连连点头,接着她的话茬说:“这些年来,茗楼的生意也都是由大郎和荷露一同料理。若她真个是失忆了。那……”

她抬起头来与绿玉四目相对,主仆二人不禁会心一笑。

莫云湘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一瞬间就把脸颊的疼痛抛到了脑后。她几步迎上来,说:“娘!您大可趁此机会夺下掌管茗楼的大权。到那时,上位当主母还不是顺理成章?”

张芸儿思索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回答,只是伸手端起了茶碗轻呷了一口,笑着说:“这茶味道香浓,没想到凉些喝才更有味道。”

三人都嗤嗤地笑了起来。

此时,猎风阵阵,压抑的乌云渐渐笼罩,竟然响起了隆隆的闷雷。

三奶奶李仙娥正站在宜兰居的窗口仰望黑云,讷讷地出着神。站在她身后的便是莫云溪和她的贴身女使丹珠。

一阵风拂面而来,吹拂着李仙娥的面庞。她微微闭眼,感受着这冷风的吹拂,几缕发丝迎风飘扬,渐显散乱。

莫云溪拿着一件狐狸皮的围脖迎上来,轻轻地搭在了自己母亲那雪白的脖颈上。

李仙娥回眸将女儿一望,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娘,起风了。”莫云溪说:“咱把窗关了吧。”

李仙娥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了开去。丹珠急忙快步上去将悬窗关了。

她一边踱步一边问丹珠:“你确信荷露没有发觉你?”

丹珠弄好悬窗,转身答道:“是。大姑娘没有发觉小的。”

跟在母亲身后的莫云溪展颜一笑,说:“如此说来,大女兄真的得了健忘病,以前的事完全不记得了。”

李仙娥却是冷冷一笑,说:“锦衣夜行,欲擒故纵。”她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对紧跟着自己的莫云溪说:“难道你不觉得荷露是在做戏给我们看吗?”

“这……”莫云溪一脸茫然,不禁侧目和丹珠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向她征询。

丹珠还未回答,李仙娥就又补充道:“荷露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哼哼!丹珠的身影脚步,她会一点也没察觉?”

“许是大姑娘她苏醒未久,神智还有些含混,因而未曾发觉小的。”丹珠试着辩解。

李仙娥含笑摇了摇头,踱步到了椅子前从容落座,说:“若你并无夸大虚浮之词,那荷露的表现未免过于反常。”

她顿了一顿,望着身前的二人,继续说:“荷露性子刚毅沉稳,即使是神智未复,也断无因阻拦环儿自尽而自己从榻上摔下来的道理。她这么做,只怕是做给屋外人看的。”

莫云溪边思索边点头,道:“如此说来,大女兄的心机还真是深沉。唉,真是可惜,本来都死的透透地,这怎么说活就活过来了呀!”

李仙娥丹凤眼一翻,说:“她不死才是好消息。她若死了,上位的也必是张芸儿。她是二奶奶,又有一子傍身,母凭子贵,理所当然。咱们?哼!谁又在乎咱们的荣辱。”

莫云溪皱起了纤眉,快步走过来坐在了李仙娥的旁边,又轻轻攥住了她的手,半似哀求地说:“娘!无论如何请您想个巧法儿,女儿……女儿也想让人叫一声莫家嫡女呀!”

李仙娥将她的手甩开,冷冷地说:“难道我不想让你做莫家的嫡女吗?只是事不由人,荷露和张芸儿那一房始终压咱们一头,这些年若不是为娘的巧妙周旋,只怕咱娘俩还在芷兰居里给人当老妈子和女使呢。”

“那……”莫云溪一时语塞,不知这话该怎么接下去,只有低头不语了。

李仙娥望着女儿那张俏丽可人的脸庞,也不禁起了怜惜之情。她淡淡地一笑,说:“你放心,为娘的总会想办法让咱们翻身。”

莫云溪眼睛一亮,又兴奋了起来:“娘!您可是有什么筹划?”

“哼!她莫云潇不是韬光养晦、装疯卖傻吗?”李仙娥笑道:“但她也别忘了,自己可还掌着茗楼的财权。若大郎回来发现她是个痴傻的,即使再是心偏也不能不有所考虑。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张芸儿一房垂涎茗楼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到那时,莫云潇必定要露出真面目来。而张芸儿也必是要将她痴傻失忆的症候做实。咱们大可左右逢源,然后火中取栗。”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女儿的柔滑的嫩手,轻轻在艳红的掌心上一拍。莫云溪身子为之一颤,带着艳羡的语气说:“娘!您真是女诸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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