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陷阵之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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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风黯淡，月隐星疏。

城中，灯火零落，百姓们大都已在此时沉沉睡去。

而在某处街道中，一间普通的老旧房屋上，却有一道单薄的身影，独坐不眠。

那是一个大约九岁，穿着朴旧但是干净的男孩，黑发黑瞳，连衣服也是灰黑色的。

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不知名的远方，身影仿佛与夜色连为一体。

等着心儿睡着后，他便一个人悄悄地跑到屋后，拿着梯子爬了上来，然后又修炼了一会儿。

三年前，那一天，他好像也是这样一个人在废墟上坐着，一个人发着呆。

然后……他就遇见了心儿。

黑暗中，男孩的眼神如夜色一样难以分明，可是有那么一瞬，却的确是异乎寻常的柔和。

只是之后，那双眼瞳便又如往常一样黑暗空茫。

他应该怎样做，才是正确的呢？

你说，地上的尘泥要怎样，才能与天上的云月并肩呢？

……

这世间好像从来都不平等。

所谓人人生而平等，亦难言真实。

也许对大道，对宇宙来说，所有的存在的确是平等的，是并无区别的，可是对这世间的生灵来说，某种意义上，所谓平等不过是个善意的谎言而已。

就像这世间总有一些人，他们天生便与众不同，他们生来就凌驾凡俗，他们命中注定，要站在这世间众生的顶端。

镇压一切的力量，惊艳绝世的天赋，祸国殃民的美貌，无比雄厚的背景，强盛逆天的气运……这些无数人梦寐以求，穷极一生所追逐的东西，却是他们与生俱来，唾手可得，甚至不屑一顾的。

你拼尽一切所到达的终点，甚至还不如别人的起点。

有的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是光辉夺目的骄阳，是璀璨皎洁的明月，也许这没有什么错，可是为什么有的人哪怕拼尽全力，却连成为月亮旁边的一颗星星，都不可能呢？

……

男孩茫然地望着远方，一个人呆呆地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

虽然对自己的天赋如何，他的心里早有准备，可当事实真的摆在眼前，连那最后一点期望都破灭时……他的心还是无法平静。

心儿的天赋很好，其实并不出乎他的意料。这几年的相依为命中，他早已发现了心儿与常人的不一样，例如她从来没有生过任何病。

例如，心儿虽然看起来很娇小柔弱，但其实体力相当惊人。反正，从过往的惨痛教训中，他发现至少他是比不过的……

还有，心儿有时不小心受伤后，伤口总是能很快愈合，有时第一天才受了伤，第二天伤口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此外，心儿的记性也极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学什么东西也总是很快。他要反复揣摩，练习很久才能学会的东西，心儿往往只需要几下就能学会。

所以，心儿被检测出天赋极高，他并没有多少惊讶，他也是真的很为她开心。

虽然，他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可能表现不出来什么。

说到天赋，如果将天赋简单大概地划分一个标准，分成上中下三等，每一等再分为上中下三品的话，那么心儿无论哪方面，都绝对称得上是上上之选，甚至就算是为其往上再划分一等，也不算为过。

而像方武的天赋，那么大概就是上等下品，称得上是千里挑一。如果不是出身贫寒，又成长在这么一个偏远边荒的普通城池，他的成就绝对不仅如此。即便如此，他也以不到弱冠之龄，就跨越觉醒九重，成为了城中仅次于城主等少数几人的启藏境强者。从这一点上看，足可见其天赋与努力，这也是君肃为什么愿意选择帮他一把的原因之一。

而他的天赋呢，大概便处于下上的水准，勉强一点或许也可以跻身中下。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水准，正常到大多数人都处于这一层次。真正的天才或者废材终究都只是少数。

像是出门走在大街上，随便抓十个人，那么大概有六七个人是处在这差不多的层次，至于剩下的，可能有一两个人比这好，也可能有一两个人比这差。

下上或者下中，可以说，一般人的天赋基本上都处在这两个层次。他们可以修行但是没法出众，也很难在这条艰险的修行路上走得长远。

不出意外的话，即使一辈子勤修苦练，他也很难超过觉醒九重，很难超过这修行第一境。这就是绝大多数凡人哪怕拼命挣扎，也逃不过的枷锁，改变不了的现实。

似乎，除了接受，别无它法。

没有天赋就没有价值，就没有势力收取，就没有功法，没有资源，没有教导……强与弱的差距就只会越来越大。

就像，同样的修行环境下，同样是修行纯元诀，心儿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完成了包括修行入定，感应元气，引导元气周天运转等种种步骤，最后成功炼化凝聚出了初始元气，进入了觉醒一重境。

而他自觉还算认真勤勉，可也直到昨天，才勉强完成这一过程，凝聚一缕元气成功，到达觉醒一重。

这之间的差距真是不可以道理计。

其实放开范围，相比之下，他的情况也还不算太差。

天赋比他好的或许大有人在，但天赋比他差的亦不是没有。就像有的人天赋甚至差到完全无法修行，连下下都没有，甚至天生残疾痴傻，连做个普通凡人都不行。

所以，他其实还算幸运，也应该感到知足了。

可是、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啊。

这是一个修行之道盛行的世界，他们所在的大夏王朝更是尚武成风，几乎每一座大夏所统御的城池，都开设有武院。无论贫富贵贱，每一个孩子在差不多十岁左右，都可以免费进入武院，接受三到五年的“基础武道教育”。

在这个世界上，强者可以飞天遁地、移山倒海，享有权利、财富、地位、美色……而弱者只能匍匐在地，被强者支配，生死不由自主。

像在大夏还好，所有百姓在被大夏王朝统治时，也同时被大夏王朝所保护，就像大夏的律法严禁修行者伤害凡人百姓，违者必究，所以百姓们这些年还算是安居乐业。而其它地方，那就不一定了。

可即使鼎盛如大夏，有时也避免不了天灾人祸。便如这一次莫名其妙的血灾、妖乱，波及万里山河，夺走了山脉中无数妖兽的性命，覆灭了青云郡数座城池，堪称极度惨烈。

如果不是城中众人拼命抵抗，加之他们离山脉稍远兼且运气足够好，他们早就一起死了。

哪怕是现在，对于那副无比血腥残酷的画面，他也不愿回忆。

所以，生活在这世界上，几乎每一个人都渴望成为强者，掌握对抗命运的力量。

他自然也不例外。

否则……

可是，真的还有可能吗？

夜色下，男孩一个人怔怔出神。

与此同时，他不知道的是，有一道坚韧而深邃的眼神，正从不知何处远远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