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跳蚤市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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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校园广场上，毕业生又开始将自己的心爱之物摆出来换钱了。一年一季的大学“跳蚤市场”，是毕业生跟校园告别的一种仪式，说是摆摊换钱，其实想换点时间，再一起待上一会。这次分开可能就是一辈子！谁都明白，但谁都不说，只能用这更接地气的方式为大学生活再续一命。

熙来攘往的烟火气，让大学更像一座城。

一位穿着褶皱衬衣的同学，留着中分的长发，衬衣随意套在那修长的身体上，只扣了下面两个扣子，瘦弱的胸骨袒露着，渗出一层似霜的汗液。

他一边收钱，一边将自己最后一件“宝贝”递给了买主，清秀瘦弱的脸庞上，那张嘴巴并不得闲地讲：“好好珍惜大学生活吧，你们是上大学，我是被这操蛋的大学给上了！”

这话也不知有多大的威力，在地摊周围炸出一片哄笑，熙熙攘攘的人声也立时被这笑声镇压了。

“家俊学长！”一个女孩子热情地招呼起眼前这个摊主。“我可找到你了！你的毕业报告准备咋样了？”

“这还用准备吗？”家俊很自负地回答着女生的问话，跟周边摊位的同学招呼着就要离开。

这女生追在古家俊身后继续念叨着：“家俊学长，你可是咱们学院唯一的省级优秀毕业生啊，你可得好好给我们分享一下这大学的规划，人，我都已经组织好了，都等着你精彩亮相呢！”

“你是怕自己这学生会主席无声无息地退场吧？我都毕业了，你给搞那么大动静，看来这明年演讲的肯定是你了！”古家俊反问着，让女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扭身跺脚冲家俊撒娇起来。

“哼！看破不说破，咱们还是好朋友！”两人相视，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早准备好了，你做这学生会主席一天，我都不会让你冷场的。”古家俊肯定的回答给了女生莫大的安慰。

“我就知道学长不会抛下我不管的，不然你就对不起省级优秀毕业生的荣誉，对不起你文学院第三才子的称号，对不起你做了四年班长的经历，对不起你们全班同学，愧对我校三万教职人员和各学院同学！你对不起…”女生像在自己的哥哥面前口无遮拦地说着。家俊感觉她没完没了起来，伸手就要去堵她的嘴巴，手到了嘴巴边上，又拿开了。

“停，停，停，你赶快给我停下，再说下去，我就对不起我十八代祖宗，对不起全世界了！还文学院第三才子，前面两个是谁啊？”家俊也跟女生说笑起来。

“没谁，你第三，就没人敢称第一第二了，这样说不显得你低调吗？你的报告到底怎么样了？学长！”女孩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不就一个报告吗，我实习的时候就没干别的事情，光按你的要求构思我的报告了，实习期都差点过不了。”

“学长，你找到工作了？”

“必须的，就凭我还愁找工作吗？”古家俊冲女孩眨了一下眼睛。

“什么工作，说出来让我沾沾喜气！”女生兴奋地摇起家俊的胳膊。

“别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女孩子拉拉扯扯像什么话！”家俊假装正经的说着女生，两个人又都笑了起来。家俊故作神秘的说：“我做报告的时候大家不就都知道了？现在还不能剧透！”

“哼！不说拉倒，谁稀罕知道似的，不过记住啊，离你的报告会还有十天，你好好准备，别让我这个小学妹看不起你哦！”女生心里始终放不下自己的报告会，家俊也不知道她脑子里除了学生会的工作还有什么。

“刘彩阳同学，你说自己是什么？小师妹？你学生会主席都坐满一届了，还小师妹，都老师妹了吧！”家俊说完，独自笑了起来。

刘彩阳假装生气，又是扭身跺脚地说：“讨厌死了，老学长！我得走了，你们毕业，我们学生会各种活动，走了，别忘了你的报告！”

“你赶快走吧！光知道给我们毕业生下指令，就不能对我们温柔点吗？”家俊做了一个驱赶刘彩阳的动作。

刘彩阳快了古家俊几步融入了跳蚤市场的人来人往中，独留古家俊在讨价还价的声音里，他掂量着刚收的几块钢镚，不禁感叹：“世人慌慌张张，只为碎银几两，就这碎银几两，最解世人惆怅！”

校园广播此时最爱那几首应景的离歌，在跳蚤市场上空嗡嗡制造别离的气氛，这对古家俊和一众“清空家底”的毕业生造成极大的困扰，与其说这是母校的挽留与不舍，更像是对他们的嫌弃和驱赶，在等毕业证的日子里不免就有些百无聊赖。

同学们开始把跳蚤市场得来的钱，凑合一下送到校门外的酒馆里，欢欢乐乐吃一顿散伙饭，消费掉了。

古家俊是班长，吃散伙饭的时间自然要比其他同学长一点。今天一桌男的，明天一桌女的，后天还有一桌有男有女的，他也很惊讶怎么突然学会了喝酒，且酒量还与日俱增，也许这就是青春最大的资本。

酒能给人勇气，借着酒劲能让人尽情展现自己身上的“社会气”，这种以学生气铺底的社会气，在此时就格外帅气，至少在那时，古家俊是这样认为的。

很多男同学就借着酒劲向自己抑或暗恋，抑或正在恋爱的对象表白，女同学也借着酒劲真醉假醉地拒绝或者答应了这些表白。被接受者欢呼雀跃，把酒言欢；被拒绝者捶胸顿足、吐酒撒疯。不管如何，这最后的机会总要试一把才好。

“我敬各位两杯酒！”一位女生豪情万丈地举起了酒杯。

她就坐在古家俊身边，将大大的红酒杯举在脸前，透过酒杯里满满的啤酒都能看到她有意轻描淡画的柳叶眉和樱桃嘴，一头卷发，像极了周星驰电影里的包租婆瘦了三圈，去除了冗余的赘肉，完美保留了富态的气质。走近再看，她更像《红楼梦》里的薛宝钗烫了头。

她一手举起酒杯，眼睛往上歪斜，看着杯中满满的啤酒，另一手食指冲天地喊着：“这两杯酒，一杯敬过往，一杯敬将来”，说完豪饮而尽，酒杯往桌子上轻轻一放，身子往后一躺，不动了！

酒桌上的众人都惊呆了一般看着这个“烫头的薛宝钗”，指指画画的讲：“这才一杯呢，二嫂，你这酒量果然不是吹的！”

古家俊无不担心地忙侧身去看，嘴里轻声地喊着：“小艾，李小艾你没事吧！”

李小艾借酒劲将两手搭在他的脖子上，迷离着双眼对他说：“古家俊，你让老娘尝尽暗恋之苦，至今不知恋爱滋味，你能不能不那么无动于衷，能不能别那么高高在上？”她的声调有些着急，又充满了愤恨。

“给我倒上，我还有第二杯，我还有话说！”李小艾冲着桌子上的人大声的命令着。

酒桌下面坐着的老八听到了指令，就端个酒瓶子过来为李小艾添酒，他一边走向小艾，一边兴奋地高喊：“来了，二嫂！”

老八走到李小艾的身旁，拿起酒杯就要倒酒，嘴里就开始讲：“你看好了二嫂，你说停咱们就停，尽兴就好，不要贪杯哦！”

古家俊费力地将一只手从小艾的两个肩膀下伸出，把手按在了酒杯上，斜着身子开始训斥老八：“你想喝死她吗？”

老八左右为难着，还是退下了。

李小艾将古家俊伸出的那手搬了回来，像是费了很大的气力，用双手摆正了他的坐姿，借着刚才的酒劲大声质问：“你敞开心扉跟老娘谈场恋爱会死吗？你让我知道恋爱的滋味，哪怕是苦的，老娘也认了，我愿赌服输！”李小艾一字一顿地讲，并开始慢慢抽泣。

古家俊看得出来，酒精让她格外痛苦！

古家俊将李小艾的手从肩头拿开，他们拉着手对视着，李小艾很不清醒地默念：“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身子一软，又倒在了古家俊的身上，睡了。

“是的，一切该结束了！”古家俊心里默默想着。

酒馆里依旧人声鼎沸，毕业的伤感加持了酒精的刺激，时光在此时就是被用来大把挥霍的。

酒桌上的同学开始随意走动着敬酒，一杯一杯的酒水灌进肚子里，像是喝尽了半生的苦闷，家俊和小艾则像两个瓷化的木偶，被室内的酒劲给冲得若有若无。

古家俊扶小艾从座位上站起，跟所有的同学说：“小艾喝醉了，咱们今天就这吧！”他背起李小艾就要往外走。

夏日的晚风吹过，暖暖地但并不令人生厌。古家俊背着李小艾就慢慢地走在这夏风里，时光仿佛倒流，回到大二那年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