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小黑和二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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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的时候，俺们村里有一个叫做二柱的孤儿。

二柱的年纪与我相当，他小时候生了一场病，烧坏了脑子，所以变成了傻子。

后来又因为调皮，不小心摔断了右腿，走路一瘸一拐的，又成了瘸子。

二柱说来也挺可怜，年幼时父母双亡，家里的亲戚都不愿意养他，于是他独自一人居住在父母的老房子里。

我依稀记得，二柱每天都穿着一件黑乎乎的长袖衬衫，上面沾着泥土和油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

村里有很多孩子都怕二柱，包括我。

二柱每天都会拿着一根棍子在村口蹲点，逮着一个孩子就敲一下，要是有人敢打他，他就拼了命的去咬别人。

二柱又疯又傻，所以我们见到他都得绕道走。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发现二柱病恹恹地躺在他家对面的油菜花田地里。

“哎哟……哎哟……”二柱蜷缩着身子，嘴里不停地哀嚎，看上去十分痛苦。他的衣服都被裹了一层泥，脏兮兮的。

我以为二柱要死了，立马跑去找了二柱的亲戚。无奈，他家里的亲戚都不想管他，还说什么，这傻子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死了算了。

我当时觉得二柱可怜，就回家掏了点米饭和剩菜，顺带给他拿了一壶水。

二柱平时喜欢打人，我也挺怕他的，我把装着饭菜的碗放在他的嘴边，就匆忙离开了。

第二天，我放学回家又经过了那片田地，二柱依旧躺在地里哀嚎，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他的亲戚都不愿意管他，而我一个小学生，更没有能力帮他。

我走到了他的身边，发现他身侧的碗已经滴米不剩，他把我昨天给他带的饭菜都吃光了。

我收拾了一下碗筷，又回家给他带了点饭菜。

我想，二柱总不能一直躺在田里吧？他的亲戚不管他，我只好去找村长。

谁知，就在村长刚到地里看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断气了。

二柱的死因，我不懂。我只记得，他死了之后，我接连做好多天的噩梦。

我梦到一只凶神恶煞的大黑狗一直对着我叫唤，我每天都会被那只大黑狗吓醒，然后哭一个晚上。

爸妈知道了我的事，就连夜把我带回了城里。

时光飞逝，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我已经逐渐淡忘了那个叫二柱的傻子。

大学毕业之后，我在学校后门开了一间奶茶店。

我们学校是新校区，对面的地皮还没有开发，全都是农田。

奶茶店开业的第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只瘸了右后腿的大黑狗，它整天在我店门口徘徊。

看着这只狗，我又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个噩梦。

梦里的黑狗对着我张开了血盆大口，仿佛要将我吞入腹中。

就因为那个噩梦，导致我一直都很害怕狗。所以，我想把这只黑狗赶走。

无奈，怎么赶它都赶不走，好像就要在我店门口安家似的。

庆幸的是，这只黑狗不像我梦里的那只那么凶，它几乎不会对人叫唤，每天就只在店门前扒扒土，翻翻垃圾堆什么的。

有一天，我看到这只狗在吃垃圾，实在看不过眼，就给它扔了一根肉骨头。

久而久之，这只大黑狗和我熟了，整天在我的店门前蹭吃蹭喝，我还特地给它在店门前的树底下安了一个狗窝，时不时给它投点狗粮。

每次我对它叫小黑的时候，它都会对着我摇尾巴。

转眼间，马上就要过年了，学校里的学生也开始放寒假。

校园门前安静了不少，这天晚上，我的店员请假了，只有我一个人在收拾店铺，打扫卫生。

晚上十点，小黑对着门前吠了两声。

一股浓烈的酒精味萦绕在我的鼻尖。我猛地回头，发现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也许这个男人长得有点猥琐，我下意识的认为他不怀好意，我警惕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想与他保持一点距离。

男人靠在桌台上对我说：“来杯……红豆奶茶……”

我想找个法子将他支走，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们店准备打烊了。”

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突然，他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的速度很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男人把我拽到了他的身前，他嘴里的酒气喷洒在我的脸上，简直令人作呕。

我惊叫一声，拼命的挣扎。

“你……你做什么？放开！”

男人的力气非常大，勒着我的脖子都快要窒息了。我感觉到他拿了一把刀抵在我的腹部：“钱……拿来！”

我害怕极了，颤抖着声音对他说：“我……我给你钱，你……你先放手。”

“少废话，他吗的给我拿钱来！”男人在我耳边怒吼了一句，我直接就被吓哭了。

“汪！汪！汪！”

这个时候，小黑突然跑了进来，它扑到了男人的腿上，男人腿一抬，直接把小黑踢飞了好几米远。

小黑又迅速扑了回来，对准他的小腿张嘴就是一咬。

“啊！死狗！”男人咒骂一声，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小黑转移了。趁着他分神之际，我猛地抓起桌上的筷子筒砸在了他的脸上。

“吗的！”男人手一松，吃疼地捂着脑袋。

我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哭。

“给老子站住！”男人想跑出来追我，可他的小腿被小黑死死咬住，怎么也松不开。

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远离了店面，我才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报了警。

巡捕来的时候，那个男人正瘫坐在我的店里，他的小腿被小黑硬生生的咬掉了一块肉。

小黑倒在了男人身边，它的脖子上插着一把刀，早已没了气息。

我望着倒在血泊里的小黑，只能掩面痛哭。

今晚，是它舍命救了我。

天亮以后，我用一块布包好了小黑的尸体，将它埋在了学校附近的小山上，还给它立了一块碑。

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还能找到小黑的墓。

没过一个月，我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其他地方打拼。

直到今年年初，我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学校。

几年未见，学校对面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原先的一片农田，变成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我独自一人爬上了那座小黑长眠的小山。原本的山间小道已经被杂草埋没，我足足找了一个小时，我才找到埋葬小黑的地方。

当年给小黑立的墓碑长满了青苔，一圈野生的油菜花紧紧围住了小黑的坟堆。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二柱依然穿着那一身脏兮兮的黑色衬衫，他一瘸一拐地从油菜花田里走了出来，对着我挥了挥手。

没过多久，他的身体越变越小，竟然变成了小黑的样子。

“汪！汪！”小黑远远的对我吠了两声，似乎在向我打招呼。

梦里，我对它扔了一根肉骨头。小黑身子一蹦，精准无误地叼住了那根骨头。

夕阳之下，小黑摇着尾巴，心满意足地跑回了那片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