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李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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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入职培训的最后一天，上午职教办安排新员工休息。下午，太阳在秋风肆虐下已经不再怎么毒辣。11月份的寒风凝聚了许多的刀片，让程二丑感受到了切肤的疼痛。

大部分的学生早早就来了，等了很久。男老师也懒的喊大家安静。矿上每个队的办事员拿出纸条依次念着名单上名字。

程二丑被分配到了运输五队。很多人说运输五队是关系队，一百来号人分进去的只有10个人。此时，许远征脸角流露出骄傲的微笑，不屑地听着周围人谈论着自己。然而，程二丑的脑海深处荡起了嘲讽的声音“运输五队，呵，还不是个下井挖煤的”

周帅宏被分进了掘进一队。他梦寐以求的煤矿生活就要从此开始了。

刘胖子是运输五队的办事员，他把名单折叠好又重新装进了口袋里。

刘胖子不紧不慢的骑上了电瓶车，告诉运输五队这帮新工人，“跟上我”，轮胎留下的痕迹就像一条细线，将程二丑的人生轨迹牵进了煤矿。

跟在电动车后头的程二丑，内心有说不出来担忧，脸上完全没有其他新工人的喜悦。

快到运输五队队部的时候，程二丑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煤矿，虽然在矿区生活了二十多年，却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橘红色的小火车、泥泞的路面、还有发亮的火车铁轨，都让程二丑有一种新鲜感。

从二层的办公室伸出一个脑袋，向着他们喊着“快上来”，办事员带着新工人急急忙忙的上了楼，同行的许远征刚进来就向这位年轻人介绍自己：“我叫许远征，是许志超的儿子，吕队，你好。”

年轻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一下，“吕队出去了，我是技术员”

许远征旁边的苏建坡自信的对着技术员说，“我见过你，上次和吕队吃饭，你就跟着他吧。”

苏建坡的话让技术员的脸上挂着一丝尴尬。只是笑了笑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技术员瞅了一眼镶嵌在手腕上的劳力士，“时间不早，我把运输五队的工作任务跟大家讲讲。”

技术员非常简练的将工作任务概括了出来。

回家的路上，苏建坡和许远征走的特别近，一路上有说有笑。仿佛阶级划分已经非常明显了，苏建坡和许远征高谈阔论，谈论着自己的前程。其他则人安静的回各自的家里。

同时，刚从队里回来的周帅宏对煤矿有点失望。看着脏兮兮的煤矿工人，和老家描述的美好不一样。这段时间，在煤矿闲逛也没觉得煤矿工人格外富有。

回到家的程二丑，接到了刘婷婷的电话，她告诉程二丑，自己找了一份在富士康的工作。想让程二丑明天下太原帮忙搬一下行李。

疲惫的程二丑没办法推辞只好答应。

寂静的夜里飘起了晶莹剔透的雪花。下了一整夜的大雪，压断了最后一枝顽强的树干。残缺的叶子在寒风中飘落，割舍不下对繁华夏日的眷恋。

一场大雪打断了矿区的任督二脉，只有一列墨绿色的列车在林海雪原中穿梭。

刚到太原的程二丑也顾不上吃点早饭补充能量，急忙的赶往刘婷婷的住所。

刘婷婷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边玩手机边等着程二丑过来搬行李。

程二丑看见不大行李箱，不屑的说，“这么小的箱子，拿不动吗？”

刘婷婷没好气的说，“拿不动”

程二丑提了一下，行李，“好沉。”

程二丑把刘婷婷安顿好，就坐车往回赶，却还是错过了最后一趟回县里的火车。

无聊的程二丑无意间拨通了李夯的电话，“干嘛了？”

“在上班了”李夯惊讶地说，“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程二丑遮盖了送女友去富士康打工的真相，非常自然的说到，“好长时间没联系你了，看你在哪发财了？”

已经入职三个月的李夯，并没有在同事之间找到那根属于自己火柴。下班回家的路上，身心疲倦的李夯坐在公交车上，透过窗户看着一座座被点亮的建筑，内心闪过了一丝嫉妒和羡慕。

程二丑的电话就像一根遗失在雪堆里的火柴，李夯毫不犹豫地拾起来。昙花一现的火焰点燃了早已经熄灭的梦想，那颗璀璨的流星游走在孤独的深处。

也许是被这座城市冰封太久，李夯还没等程二丑说话，就想把自己一肚子的委屈倾诉出来。他得知程二丑在太原，就想邀请程二丑喝点酒。这让程二丑喜出望外，欣然答应。

快到站的时候，程二丑看见李夯站在公交车站站牌下焦虑的等着，朝着206驶来的方向眺望着，李夯头上落满了白色的雪花，黑色的外套也被急促飘雪打湿了。

李夯一眼就看见了正在下车的程二丑，脸上又寻觅出遗失了很久笑容，“有正式工的人就是不一样，胖了。”

程二丑笑了笑，“哈哈，最近伙食好。”

寒暄了几句，李夯看了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赶快找家饭店吃个饭。”

程二丑瞟了一眼附近的饭店，“那咱们走吧，天也黑了，有点凉了。”

李夯环顾了四周，看着灯红酒绿的商铺。琳琅满目的饭店，装修的金碧辉煌，里面菜单的价格也是李夯有点消费不起。“这边的饭不好吃，咱们找找的地方的饭”

程二丑笑着答应“可以，可以”

走到了这条街道的尽头，程二丑实在是走不动了，“算了，就在这家吃吧。”

非常考究的民国建筑风格也让李夯打消了顾虑，并不大门面应该贵不到哪里去。

李夯和程二丑刚走进去，豪华奢侈的装饰映入眼帘。一排排整齐站列民国女学生齐声喊道“欢迎光临”

李夯快速打着心里的算盘，“这下亏了？”程二丑额头的汗珠也被这个场面给挤了出来。

李夯还是硬着头皮跟着迎宾小姐坐下来，李夯小声的说，“程二丑，要不咱们再看看？”

程二丑翻了一下做工精美的菜谱，正感觉菜谱材质好，瞟了一眼价格，却立马合上了，“也行了，那咱们走”。

李夯带着程二丑逃离民国餐厅，如释重负的李夯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

李夯仰望了一下天空，躺在地上雪堆被踩出吱吱的响声，沉思片刻的李夯，“要不咱们去下元那家吃，我上次去过，物美价廉，挺实惠的。”

程二丑看了一下周围，“走吧，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得快点了。”

站在公交站的两人目送一辆又一辆公交，却等不过来52路公交，李夯的说，“算了，咱们打的去吧”

出租车在路面上缓慢的前行，程二丑看着窗外的积雪，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吃个饭搞得这么疲惫，还要跑这么远。

李夯在商店买了一瓶牛栏山二锅头，带着程二丑去那家他经常光顾的店吃饭。饭店很不起眼，紧靠在马路边上，一张竖立的招牌告诉过往路人，它是一家餐馆。来着吃饭的人，大多数都是附近工地上做事的师傅们。

李夯要了一间包间，点了四个热菜和一盘凉菜。程二丑拧开瓶盖，给李夯填满酒杯。李夯，喝了一口白酒，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点了一支香烟，惆怅的烟雾从嘴里吐了出来，弥漫在整个包间里。

程二丑也喝了一口白酒，吃了一口菜。他看见李夯眉头紧锁，眼眶上的烦脑欲挣脱眼角的束缚。急忙的问，“怎么了，李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李夯这是才回过神来，“哎….，二丑，我来太原都上了三个月班，我有点想回家了。”

程二丑敬了李夯一杯酒，“慢慢来了，你才刚上班。”

李夯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啊呀，二丑，你不知道呀”

李夯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程二丑了，让程二丑给自己评评理。自己是公司做事情做的最多的，却从来没有归属感、安全感。时常能听见同事悄悄地议论着自己。有时候，在公司里受了委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已经深夜了，老板要打烊了。李夯带着程二丑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离这里不是很远。李夯住的宿舍并不是很大，像一块2元豆腐，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窗户。家里除了床和凌乱的衣服就没啥了。

程二丑躺在床上不假思索地问道，“李夯，你这辈子，还有啥梦想？”

快要睡着的李夯听到程二丑的提问，脑海又浮现出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我的梦想…..”李夯不经意间哭了起来了。生活的艰辛和人情的冷漠，已经彻底击垮了李夯，处世不深的程二丑还不能体会的李夯的困境。

程二丑随着屋外飘起的雪花睡着了，梦游在空荡荡的街道中。

窗外，瞌睡的路灯闪烁着微弱的黄光。已经熟睡的程二丑被吵闹的声音叫了起来，朦胧中看到了李夯已经穿好衣服。

程二丑望了一眼窗外，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天还黑了，你就去上班了。”

李夯勉强挤出点笑容，“我得早点去公司打扫卫生，不然他们又要说我”

程二丑疑惑，“怕啥了？”

“哎，”李夯叹了口气，就立马关上门了。程二丑站在窗户边上看见李夯独自等公交车，落在街道上的影子让路灯拉的很长。程二丑也洗漱了一下，坐上回交城大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