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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能力者的故事 作者:胜者为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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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焦阳似火,气浪灼灼。

今天的高温也不负天气预报的期望,随着一路拔升的箭头步步登顶,最后停在了38°C这个数字上。

如此恐怖的温度,放在人身上就是能立马送医的高烧,但偏偏就有无数人无视这个,乌泱泱地围聚在一起。

人群的大多数成员都是已近中年的大叔阿姨,他们聚在一块,不是为了抢超市的半价商品,也不是因为流感恐慌疯购口罩。真正的理由在于今天是高考第一天,他们都驻足在校门外,焦急地踮起脚尖看向校内的一间间教室——那里有他们的孩子。

现在是下午四点,太阳最毒辣的时间已经过去,但残留的高温仍然令人窒息。焦急的家长或是戴着遮阳帽,或是拿着扇子不住地扇着,热量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流动,一如他们焦躁不安的情绪。在这其中,顾凡忍耐着他一贯不喜欢的高温,额头沁出汗水,目不转睛地盯着校门口。

他不是孩子的家长,准确地说,他连爱人都没有。让他在这伫立许久的原因,是校门口那辆漆黑的宝马车。

徐黎坐在车的后座上,空调的设定是24°C,但他仍然感觉如坐针毡。

一方面是他的女儿也正在教室里奋笔疾书,他想至少在这重要的一天见见她,好好弥补一下平日的忽视;另一方面,他紧紧攥着的手机现在正接连不断地涌出一条条微信消息。

“徐总,需要回公司吗?”

司机在一阵阵的叮咚声中试探着问道。徐黎最后看了一眼校内,无奈叹了口气。

“走吧。换一辆车来接她。”

黑宝马掉了个头,离开了乌压压的人群。见到这一幕,顾凡摇摇头,打了个响指。

眼前的场景渐渐坍塌,顾凡睁开眼睛,他所站的地方不是盛夏的校门口,而是春天的病房内。

面容枯槁的徐黎还没行来,他眼皮下的眼珠仍在转动,这表示徐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

“顾老师,这......”

徐真见到父亲悲伤的表情,担忧地想小声说什么。顾凡阻止了他,接着轻轻贴近徐黎的耳边:

“我从没怪过你。”

声音虽小,听到这句话的徐黎却安静了下来,泪珠从他眼眶中安静地滚落。

顾凡指了指病房门口,徐真会意,悄悄跟着他走了出去。

“徐总一直很自责,等他醒后,好好安慰他。”

“嗯,我知道。”

“帮他回忆梦境,用你姐的事提示一下。”

“好。”

徐真感激地握住了顾凡的手。

“谢谢你,顾老师。你知道的,自从姐姐走后,我爸他就一直.....”

“我知道。”

顾凡点了点头。

“徐芸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这只是话的一半。顾凡没说的是,这个大学同学曾经和其他人一起用“民科”,“神棍”等词讥讽谩骂过他,然后和他的老师一起,一脚把顾凡踢出了实验室。

要问喜不喜欢徐芸,顾凡肯定不喜欢。但现在徐芸已经死了,说这些也没有用。

更何况,徐芸的死大半和顾凡有关。

是的,顾凡本人和他的名字截然相反。他一点也不凡,从小到大亲戚朋友形容他的就只有一个词:天才。除了这些,顾凡还有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有别人没有的能力。这能力可以帮助他走进别人的梦,从最真实的情感流露中一窥他人的内心世界。

用另一种通俗些的解释来讲,这叫做超能力。帮助徐芸父亲走出悲痛的是顾凡的控梦能力,而导致徐芸死亡的,则是他的另一项能力,他至今都无法控制的能力。他可以化恶意为利剑,肆无忌惮地惩罚那些他不喜欢的人,比如徐芸和他的导师。

在顾凡被踢出实验室后,一场突发大火把实验室烧了个干干净净。徐芸,顾凡的导师,还有那些嘲讽过,攻击过他的人,全都随着肆虐的火焰化成了漆黑的碳状物。

这不是巧合,顾凡知道。自从他高中时得了那场几乎要他命的脑膜炎后,这两项能力就常伴他身旁。

羞辱他的人,被大火烧成了灰。

偷他钱包的人,三天后在一场车祸中被发现,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从他的脚开始碾过,那个小偷就像挤瘪的牙膏管。

毕业之后不小心进了黑心企业,老板却因负面绯闻被曝光导致精神崩溃,从二十二楼跳了下去。

顾凡不喜欢对他不好的人,但他更不喜欢这样。这不是超能力,而更像是一种诅咒,一种借着顾凡的情感,肆意地制造死亡,痛苦和灾难的诅咒。

托它的福,顾凡的前半生完全就是一场噩梦。

“....我该走了。”

顾凡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徐黎。

“我还要照顾我爸,就不送您了。”

徐真点头,无知的感激眼神让顾凡有些不适。

“给您的报酬,我再多加五成。”

“不必了。”

顾凡转身下楼,步伐随后变成小跑。他一刻也不想再留在这。

走出医院,春季特有的和煦阳光立刻洒在了顾凡身上。医院为了患者康复,在四周的绿化上也下了不少功夫。四周鸟语花香,可顾凡却觉得烦闷。

2.

顾凡回到他所就职的公司,门口的保安照例向他问了声好。顾凡没理他,径直迈步进入大门,向电梯走去。

他不是不想回个招呼,但悬在他身上的那个诅咒时刻在提醒着他。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喜欢和厌恶不过是一线之隔的道理。能促使两者转换的事千千万万,大到家国大事,小到鸡毛蒜皮,他没有一直不讨厌一个人的自信。

有几名顾凡的同事走出电梯,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他们显然注意到了顾凡的到来,但几人都没什么反应。顾凡也无视了他们,自顾自地按下了电梯按钮。

在顾凡的同事眼里,顾凡就是一个古怪,死板,冷淡的人。他们认为这是顾凡这个天才居高自傲,而顾凡也乐于被他们这么看待。

既然无法保证不会讨厌别人,那就至少做到不和别人亲近。所有人都是陌生人,都是顾凡漠不关心的匆匆过客。只有这样,顾凡才能压制住他嗜血的诅咒,不让自己的噩梦再多出几道血红的身影。

没有朋友,没有宠物,没有偶像,更不用提爱人。顾凡是个孤独的人,他也必须保持孤独。

但有一人例外。

伴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人正站在电梯口,直勾勾地盯着顾凡的眼睛。

“顾神棍。”

这位同事扬起下巴,板着的脸写满了挑衅,不甘心,以及愤怒。

“林老师。”

顾凡觉得好笑,于是回了一个很尊敬的称呼。

林老师的名字是林谢,这个要强,高冷,严厉的同事曾是顾凡要强,高冷,严厉的学妹。顾凡至今还记得大学里的迎新晚会上,林谢板着脸,拿着一杯可乐径直走到他身前。

“顾学长,您好。”

林谢主动伸出手,眼神冷淡地不像是初入大学的小学妹。

“你是?”

顾凡觉得这小丫头和他一样与众不同。

“我叫林谢。”

她平静地做着自我介绍。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是咱们县城里第一个考上这所大学的人,我是第二个。”

“幸会。”

顾凡握住了林谢的手,他觉得林谢的手很凉。

“你是我的榜样。你的成绩我追了三年,也鼓励了我三年。”

“结果如何?”

“还是差几分。”

说到这,林谢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咄咄逼人的冷气,让顾凡听得脊背发凉。

“所以我报了和你一样的院系,我要在接下来的四年超过你。”

林谢这么说,而且也的确这么做了。可惜的是四年过去,她似乎对自己还是不太满意,于是便半强硬地把顾凡拉进了现在的公司。

顾凡觉得林谢就是他的一道影子,自己随便什么时候往后一看,在那站着的准是不服气的林谢。

但顾凡并不讨厌林谢,他反而觉得这个要强的小学妹很有意思。虽然她一直顾神棍顾神棍地叫,但顾凡能听出这个满是酸味的外号后面是她的认同。

顾凡需要一个人陪着说说话,哪怕是吵架也行。因此他没阻止林谢的一次次挑衅,因为顾凡完全没有对林谢的负面情感。

“你是在嘲讽我吗?”

顾凡卑微的态度果然激起了林谢更强烈的愤怒。

“我没有。”

顾凡微笑。

“我只是想说,你转介给我的顾客我安顿好了,对方还想加五成的报酬。”

此时的炫耀如同火上浇油。林谢好看的脸蛋因为不甘而变得通红,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冷冷瞪着顾凡的脸:

“徐总得了胃癌下不了地,连说句话别人都听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的?猜还是蒙?”

“都不是。”

林谢越是气,顾凡就越是开心。

“我能走进他的梦。我是个超能力者。”

“神棍!”

林谢的柳叶眉几乎要气得立起来。她甩下这句话扭头就走,整个走廊内都回响着高跟鞋愤怒的哒哒声。

顾凡却得以排解今日积攒的压力。诅咒不会降临到林谢身上,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最幸运的事。

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愤怒的哒哒声戛然而止。林谢拿出正在震动的手机放到耳边:

“喂?请问哪位?”

随后,她再没说过一句话。

顾凡觉得奇怪,他走到林谢身边,发现她的脸色从刚刚的红变成了毫无血色的白。

“怎么了?”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占据了顾凡的思想。他握住林谢的肩膀轻轻摇晃,听到她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是....县医院打来的。我父母.....出事了。”

3.

顾凡醉醺醺地走在街道上,按理说上班时间不能饮酒,但他实在需要缓解一下。

林谢失魂落魄地请假回家了,顾凡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幸,多半是因为那个诅咒。

他翘了今天的班,漫无目的地在路上乱晃,直到他看见大学的校门。

他不想来这,但潜意识是不会骗人的。顾凡走进他毕业的学校,校内风景并无什么太大变化。顾凡走过体育馆和校医院,迷迷蒙蒙地看四周的人。

有人戴着耳机从他身边经过,有人在小超市买完东西,提着暖水壶走回宿舍,有人拿着篮球准备去操场,有情侣坐在长椅上卿卿我我。一切都和顾凡那时别无二样,就连被烧毁的心理学教学楼都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等等,是不是太像了?

顾凡正觉得奇怪,一阵惊呼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看见浓烟从心理学教室飘了出来。他的大脑嗡地一下炸响,爆炸声几乎让他摔倒在地。

又是一阵惊呼,教室的玻璃窗轰然碎裂,一个燃烧的人影从高空落下,痛苦地扭动着四肢,正好落在顾凡的面前。

顾凡全身一颤,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睁开眼后,徐芸正站在他面前。

他们眼对着眼,距离近得能贴在一起。顾凡能清楚地看到她被火燎灼得像是鱼鳞一般翻起的皮肤,从她七窍缓缓流下的脓血,嵌入她身体的那些玻璃碎片。

四周是一片黑暗,压抑得让人几欲疯狂。顾凡动弹不得,只能盯着徐芸怨毒的眼睛。

她的嘴唇被烧烂了,但顾凡仍能听到她在说话:

“凭什么?”

顾凡咽了口唾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握紧拳头,打在自己的脸上。

梦境破碎,顾凡猛然坐起。要不是有安全带拉着,他差点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你醒了?”

林谢看了顾凡一眼。

“噩梦?”

“对。”

顾凡沙哑着嗓子应了一声。他拿起手机,时间是凌晨三点。

他想起来,他正带着林谢开车回县城。县城离他们工作的城市不算太远,但开车过去至少也要一整天。顾凡开了一下午,熬不住了才让林谢替他开了一会。

“我替你开一会吧。”

“不用。”

林谢的脸色依旧差得吓人,但她要强的性格却已经恢复了。

“你再开就属于疲劳驾驶了。”

“你不也是一样。”

顾凡放弃了。他知道林谢的脾气。这小丫头也真是倔,硬是一晚上都没合眼。天刚蒙蒙亮时,车停在了县医院门口。林谢急急忙忙去找医生,大夫直接给了她两张纸:一张是死亡通知单,这是林父的;另一张是病危通知书,这是林母的。

就在昨天,林父家中突发大火,林父虽然拨打了火警电话,但等到消防队赶到时,半间屋子已经烧没了。林母当时在超市里买鸡蛋,她一向心脏不好,听到这噩耗之后眼睛一暗,也被送进了急救室。

“我妈呢?”

林谢看着病危通知书,声音发颤。

“她在重症监护室里。”

见惯生死的医生语气平静。

“病人现在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建议你们去见她一面。”

这句话几乎就是给林母判了死刑。顾凡跟着林谢走进重症监护室,看见林母双目紧闭,戴着呼吸面罩躺在床上。

“妈......”

林谢颤颤巍巍地站不稳,顾凡扶住她的肩膀,心里想着安慰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最后只挤出来节哀顺变四个字。

大夫还说了一句话。林父家中火灾是煤气泄漏引发的,原因可能是中午林母做完饭忘了关煤气。

“顾凡,”

林谢沉默片刻。

“你不是给徐黎做过心理疏导吗?你能不能......”

“好。”

顾凡知道林谢想要说什么。

4.

坐在椅子上,顾凡觉得心乱如麻。进入别人梦境的前提是心静,但顾凡现在完全静不下来。兴许是林谢现在就坐在他身边,又兴许是他又看到了诅咒上面新增的血迹。

“顾凡?”

林谢的语气带着些许怀疑。顾凡从椅子上起身,按了按太阳穴。

“如果大夫叫我们出去,拖延下时间。”

刚想坐下,顾凡却发现林谢和林母已经消失了。

四周鸦雀无声,顾凡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梦境的边界。他做了个深呼吸,打开房门,眼前出现的不是走廊,而是林父林母家里的客厅。

林父正戴着老花镜,批改着学生的作业。他是顾凡高中的语文老师,在顾凡差点因为脑膜炎丧命后,林父给了他许多关照。

顾凡走到林父身边,看他合上最后一名学生的作业本。随后林父拿出报纸和剪刀,阅读着上面的新闻。

没想到林老师还有做剪报的习惯。顾凡看着林父剪下一则新闻,细心地把那一小块报纸贴到一个笔记本里。林父的这个习惯似乎保持了很久,厚实的笔记本几乎贴满,顾凡还从其中一页看到了心理学教学楼失火的消息。

眼前的场景模糊起来,边界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顾凡猛地摇头,他刚刚想起了他身上的诅咒,这让他与林母梦境的对接变得不太稳定。

为了避免断开对接,顾凡从林父身上移开视线,转而看向厨房——那里正飘出饭菜的香气。

“老头子,吃饭吧。”

林母端着菜走出厨房,顾凡绕过她走了进去。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煤气的开关,令他惊讶的是,煤气的开关好好地关着。

顾凡觉得有点奇怪。他又看了看电源,油烟机,甚至水龙头,每一样都关着,看起来安全得很。

“孩他妈,我说了我不想吃肉。”

客厅内,林父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不行。医生说了,你骨质疏松,得吃鱼补一补。”

“我不想吃。”

林父放下了筷子。

“要不你今中午出门买点鸡蛋吧。”

“唉,好吧。”

听到这句话,顾凡猛地转过身。原来林母是被林父打发出去的。

那火灾呢?该不会也是......

老人吃饭吃得慢,顾凡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着林父林母吃完。二十分钟过去,林母想要收拾碗筷,被林父制止了。

“我洗碗,你出去买鸡蛋吧。”

“好。”

林母随即出门,林父收拾好碗筷走进了厨房。顾凡连忙跟上去,但林父突然没来由地转身,死死盯着顾凡的眼睛。

“你是....谁?”

顾凡猝不及防地停下,心脏好像都漏跳了几拍。他在控梦时并非透明人,但一般人都不会看到他。有个别人也许能隐约察觉到顾凡的存在,但像这样直接能看到本体的,顾凡还是第一次遇到。

也许是因为对接不稳定的原因。顾凡有些后悔。他不该去看林父的剪报。

“我是林谢的朋友,阿姨。”

短暂地平复下心情后,顾凡对林父开口。他知道这并不是林父的梦,虽然现在是林父开口提问,但真正提问的其实是梦的主人,林母。

“林谢的朋友.....?”

林父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记得你。你是不是叫.....顾凡?”

“对!”

顾凡有些惊喜,但他随后发现,林父已经打开了煤气的开关。

“对不起。”

“等等!”

剧烈的冲击与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顾凡被爆炸震得飞了出去。

“妈!”

林谢的声音将顾凡惊醒。他擦掉冷汗,看到病床上的林母已经睁开了眼睛。

林母看着女儿,虚弱地拉住林谢的手,嘴唇微动,好像在说着什么。顾凡大概能看出来,林母这是在说对不起。

随后林母看向顾凡,又重复了一遍,还补上了另一句话:

好好对林谢。

顾凡一愣,墙上的心电仪突然响起了警报。

5.

春暖花开的季节,顾凡却觉得周围全是血腥味。

林母被送进手术室抢救了两个小时,最后主治医生走出,对林谢摇了摇头。

顾凡请了一周的假,用来帮林谢操持后事。她家没什么亲戚,但林父是人品很好的教师,前来吊唁的老师学生很多。因此,顾凡有机会好好和别人谈谈,了解一下林父的生平。

“您是林谢的爱人吗?”

高瘦的眼镜男主动向顾凡搭话。

“不,只是.....朋友。”

“哦,是这样。”

眼镜男尴尬一笑。

“我叫林正则,是林老师的同事。”

“您好。”

顾凡心不在焉地和他握了握手,但林正则却继续进行着话题。

“林老师是个很好的人啊。他对学生负责,没什么坏习惯,连运气也绝佳,身边的人没有说他不好的。发生了这种事,实在是太令人惋惜了。”

“运气绝佳?”

顾凡听出林正则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林老师他.......”

林正则狡黠地推了推眼镜,这时林谢从一旁叫了下顾凡的名字。

“顾凡,来帮我个忙。”

“好。”

顾凡没心思再和林正则聊天,简单道了个别就走去林谢那边。

在殡仪馆陪林谢的几天,顾凡发现她没有流一滴泪,只是在父母下葬后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可不太好。顾凡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容易出事。

所有事都处理完后,顾凡开车带她回到住处。他本想找个好点的旅馆,但又觉得那里死板的环境不太利于林谢的恢复。思来想去,他找了个颇有生活气息的民宿,自己随便挑了个小旅馆住下。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空落下淅淅沥沥的雨点。顾凡打开了雨刷器和车灯。

“消防局打来了电话,我替你接了。消防员救火时候找到了林老师的东西,问你需不需要去取。”

“不用了。”

林谢的语气并无波澜。她只是漠然地透过雨幕看向窗外。

“我帮你去取吧,毕竟是林老师留下来的。”

顾凡有点受不了这个肃穆的氛围。

“你如果想要,可以随时来我这取。”

“嗯。”

“林谢,你也是心理咨询师。”

顾凡将方向盘打了个转,拐进车少些的路。

“人死不可复生,有些事你得尽量放下。”

“不用你来教我,我和你的级别一样。”

“是。道理大家都懂,可是.......”

“你能做到吗?”

林谢突然看向顾凡。

“身边有人死了,惨死。你能放下吗?”

“我......”

顾凡一时语塞,他想到了那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的梦魇。

之后,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直到车停在民宿门口,林谢下车,顾凡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思来想去后还是叫住了她。

“你知道我的手机号是吧?”

“嗯。”

“那如果你觉得不太......那个,”

顾凡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林谢没理他,转身上了楼梯。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按林谢这个要强的性格,她绝对不会找人倾诉这事。这么多负面情绪堆积在她心里,顾凡担心这会在未来某一天爆发出来。

他找个路边停车,点着了一根烟。还没抽几口,手机就响了起来。

“学长.......”

林谢在电话里抽噎。听到这个她从没说过的词,顾凡心里一沉。

“我马上到你那。”

一边掉头,顾凡一边拨通了公司老板的电话:

“我要再请一个月假。不同意我就辞职。”

林谢裹着毯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顾凡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走进厨房想做点什么。

冰箱里干干净净,看来林谢住进来这几天完全没好好吃饭。他想出门买点东西,但林谢拉着他袖子,死活不让顾凡离开。无奈之下,顾凡只能坐在她身边,在美团上翻了半天,这才从一个没打烊的超市订了生姜和红糖。

“我可没怎么做过饭,觉得难吃可别骂我。”

顾凡本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没想到林谢乖得像变了个人,姜汤做好拿起就喝,也不说什么难喝好喝之类。

“学长.....”

林谢捧着碗,脸颊微微泛红。

“你今晚.....能不能......留在这?”

顾凡有些震惊。但他随后马上反应过来,这百分百是他自己想多了。

“你害怕?”

“是。”

林谢低下头。

“我怕我.....寻短见。”

“你怕寻短见,那你就不会寻短见。”

顾凡松了口气。

“我陪你。”

6.

说是不会寻短见,但顾凡却不敢肯定。因为林谢一句话,他整晚都没敢合眼。

利用这一夜,顾凡能好好想想林母的那个梦。如果梦是真实的,那林母就不是导致火灾的原因。更何况这几天他听林谢说过,林母是个极为细心的人,忘记关煤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事情真是这样吗?是林父自己打开了煤气阀?他想自杀?可是为什么?

顾凡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反倒是林谢的卧室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谢?”

顾凡扭头,发现林谢正站在门口。

“你睡不着吗?”

林谢并没搭理他。她坐在桌子旁,打开一本笔记。

梦游。

这可了不得。在无意识的时候到处乱走是很危险的,顾凡不敢不把这当回事,他来到林谢身旁,发现她正在笔记本是唰唰啦啦写着什么。

「今天爸妈的葬礼结束了,我把他们葬在了一起.......」

顾凡心中透彻起来,这小丫头是在这写日记呢。他带着几分恶趣味伸长脖子,继续看林谢写作。林谢所写的大多是对她父母的思念和愧疚,正如顾凡所想,林谢外表冷冰冰,其实内心是很细腻的。

但写着写着,顾凡发现日记的内容发生了变化:

「葬礼结束后,顾凡学长送我回去。他是个很温柔的人,一直陪在我身边试图安慰我.....」

「他接到我电话直接赶了回来,除了爸妈从没有人这么关心我.......」

「他做的姜汤很难喝。」

「我很感谢他陪我回来,没有他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知道我喜欢他,但我却总是对他恶语相向,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谢谢........」

就算是个傻子,看了林谢在写什么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顾凡从震惊中缓过神,看着依然在奋笔疾书的林谢,悄悄坐在了沙发上。

他拿出烟,想点着又怕惊醒林谢。他不知道林谢居然如此看他,而他自己,现在居然还感觉很开心。

顾凡是心理咨询师,他比谁都清楚这代表什么。但他又想起了沾血的诅咒,这已经让他心爱的人失去了双亲,难道自己还要任由它把林谢也带走吗?

理智与情感此时针锋相对,这让顾凡感觉无所适从。

随后,他突然想到了林母走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好好对林谢。

7.

顾凡没得出个答案,但他决定自己去找出个答案。

林谢醒来后,顾凡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不断暗示她睡眠质量不错。林谢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她亲自下厨,用剩下的材料又做了一次姜汤。

就像日记里写的一样,林谢做的可要好喝多了。

之后,顾凡提议开车出去兜兜风,林谢欣然应允。车上,顾凡问到了日记的事。

“我一直有这个习惯。”

林谢回答。她对此有点小自豪。

“我每天都会记录下今天的生活,就算有时候忙到没有写日记的记忆,之后去看也没一天是漏过去的。”

顾凡听着想笑,梦游写出来的肯定没记忆啊。

这么一晚过去,两人之间的气氛仿佛轻快了一些。顾凡开车,载着林谢吹吹春季的微风,聊一些大学时的轻松话题。闲逛了一天,两人傍晚找了家店共进晚餐。之后顾凡把车留在餐厅,两人数着星星并肩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完全到温暖的时节,顾凡又把外套披在了林谢身上,两人的手也不知不觉拉到了一起。

顾凡从来没这么大胆过,可能是之前在餐厅里喝了点,两人微醺,林谢也没对顾凡说什么,只是在他身边走着。

走回民宿时已经是九点了,两人随即睡下,顾凡感觉今晚林谢的睡眠质量应该真的会很不错。

半睡半醒之间,顾凡听到卧室的门打开了一道缝。他心里咯噔一声:又是梦游?这不才刚睡下吗?

但这并不是梦游,林谢没再写日记,而是走到沙发前,钻进顾凡的被子,又慢慢爬上了他的身子。

这小丫头想干嘛?顾凡心里七上八下,干脆装作喝醉一动不动。他感觉林谢伏低身子看着他的脸,她呼出的带着淡淡酒味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让顾凡感觉痒痒的。但林谢再没什么动作,可能是她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也可能是她陷入了纠结,不知该不该继续。

等一切没了动静,顾凡屏住呼吸,悄悄将眼睛睁开一道缝——

那张熟悉的脸庞就在他上方,近得几乎能碰触到,眼睛对眼睛。烧烂的皮肉像鱼鳞一样翻起,黄黑的脓血从她七窍流出。

徐芸,梦魇。

四周是一片黑暗,顾凡忍耐着让他想吐的窒息感,闭上眼睛,攥紧拳头打在自己脸上。

他猛然起身,四周明亮,还是在民宿内。

“你醒了?”

林谢走出了卧室。

“我昨晚睡得怎么样?”

“呃....很不错。”

顾凡擦掉冷汗,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八点。看完林谢的日记,他好像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们出去兜兜风怎么样?你开车。”

听到林谢的话,顾凡惊讶地抬起头。

“.....好啊。”

车上,顾凡问到了日记的事,林谢一一回答,正和他的梦境相同。之后他们一边吹风一边聊些趣事,傍晚找了家店共进晚餐,随后微醺地走回民宿。

一切都和梦中一模一样,顾凡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自己这是做了个预知梦?

他躺在沙发上,却没有睡着。他知道之后要发生什么。

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顾凡睁大眼睛,看着林谢走到沙发边。但等到她爬上顾凡身子时,顾凡才发现她根本不是林谢。

徐芸伏低身子,和顾凡脸对脸。烧烂的皮肉像鱼鳞一样翻起,黄黑的脓血从她七窍流出。她的嘴唇烧焦了,但顾凡却能听到她在说话:

“顾凡!”

那不是徐芸的声音,而是林谢。顾凡猛然坐起,看见林谢正担心地看着他。

“你睡觉时一直流冷汗。你怎么了?”

“我......”

顾凡大口喘着粗气,他感觉太阳穴在突突跳动,尖锐的头痛一阵接一阵。他知道对林谢的感情让他陷入了两难境地,要不是林谢,他差点陷入到梦中梦的循环里。

“你做噩梦了?你有什么心理阴影吗?”

林谢依旧在看着他,顾凡知道,他瞒不过这个优秀的心理咨询师。

“我说实话吧。我是个超能力者。”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逗我。”

林谢笑了笑。

“我没骗你。”

顾凡拉着林谢坐下。

“闭上眼,放空精神,我带你看看梦。”

林谢半信半疑地照做,等了一会后,顾凡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以了。”

林谢睁开眼,发现他们正站在大学里。现在正是迎新晚会,林谢板着脸,端着一杯可乐径直来到顾凡面前。

“那不是我吗?”

“对,这是你的梦。”

顾凡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整个世界被一分为二,顾凡所站的是灰暗的褐色,林谢所站的是冰冷的深蓝。

“还有我的梦。咱们记忆相通,梦境完美融合了。”

“怪不得我一直比不过你。”

林谢知道顾凡治疗徐黎的办法了。

“有超能力也不见得是好事。”

顾凡打个响指,梦境切换到心理学教学楼下。

“我还有个能力,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他刚想把深埋已久的阴影告诉林谢,视线却突然落在了蓝色的世界。

在那里,刚被踢出实验室的顾凡偶遇林谢,随口说了这件事。

林谢回到宿舍,打开了笔记本:

「顾凡学长的老师和同学都是一群蠢材!该有一把火把他们的研究烧成灰,让他们也知道一无所有的滋味!」

伴随着一声惊呼,玻璃窗轰然碎裂,燃烧的身影从高空坠落。

顾凡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猛地攥紧了。他打个响指,梦境切换到那个小偷身上。

又是偶遇林谢,又是随口一说。

又是打开日记,又是一场灾难。

再打一个响指,顾凡将进了黑心企业的事告诉了偶遇到的林谢。

他瞪大眼睛看向梦的主人,林谢很明显也意识到了什么,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这些血案。

顾凡攥紧拳头,用尽全力打向自己的脸。他几乎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紧紧抓住林谢的肩膀:

“你的日记在哪?”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一头狮子,林谢被顾凡吓到了。

“在,在我卧室里......”

顾凡冲进卧室,那本日记正放在床头柜上。他翻开日记,根据记忆中的日期一件件事查找——

林谢的日记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正常的她所写,另一部分则是梦游时完成。两者有一很明显的区别,梦游部分的日记明显更偏情绪化——潜意识可不知道什么叫做矜持。

顾凡翻阅着那几篇日记,无一例外都是极为情绪化的句子。

这是真正的诅咒,由直接反应内心的潜意识发令,由命运和巧合铸造成镰刀,由厄运担当收割灵魂的死神。

顾凡觉得天旋地转,原来这个超能力的主人,从始至终都不是他。

“是我吗?”

林谢站在卧室门口,难以置信地蹲下,抱住头。

“是我.....杀了那些人?是我......让你做了这么久的噩梦?”

顾凡忽然意识到,他做了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林谢抽泣着,瘦削的身体不断颤抖。

“我是个杀人凶手.....对吗?我杀了那些人,杀了我爸妈......”

“别这么想,千万别。”

顾凡感觉心在滴血。

“你很恨我,是吗?”

林谢忽然仰起脸,用通红浮肿的双眼瞪着顾凡。

“我把我的罪恶加到你身上,我毁了你的前半生.......你很恨我对不对!你恨我这个刽子手!杀人魔!”

“不!”

顾凡抱住林谢,他感觉怀里的人轻得像一片叶子。

“我不恨你,林谢.....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知道吗?梦游和心理有关.....我们都是心理咨询师!我还是超能力者!我们能治好你的梦游!你不是什么杀人凶手......我们能治好你......”

顾凡语无伦次地说着,安慰的话语渐渐哽咽。两人最后抱头痛哭,白天的美好时光已经不复存在了。

8.

这样一通狂风暴雨后,两人最后都渐渐平静下来。顾凡拉着林谢的手走出民宿,他不想再看到那本日记,相信林谢也是一样。

他们像行尸走肉一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深夜,走进凌晨,直到天边微白,朝阳升起。

再也走不动后,他们在一条长椅上坐下。顾凡无言地看着天空,林谢眼神空洞地靠在他肩上。

阳光洒向大地,带着春季的温暖。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或许是美好的新一天,但对于这两名伤痕累累的超能力者呢?

顾凡不知道。他只能搂住林谢,把她揽进怀里,尽量不让她离开。

一名高瘦的眼镜男坐在了他们旁边。

“我就说你们的关系不一般,现在一看,我果然没猜错哈。”

林正则转过脸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两位怎么都跟失了魂一样,吵架了?”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没什么闲聊的心情。”

“没关系,反正我找你们也不是来闲聊的。”

林正则无视顾凡的逐客令,向东方的太阳伸出手——

一缕晨光被他轻轻握住,在林正则掌中柔和地改变形态。顾凡和林谢的注意力渐渐被这缕光芒所吸引,看着林正则用阳光折出一朵金灿灿的小花。

“这是......”

“超能力嘛。”

林正则笑了。

“怎么这么吃惊,你不也有一个吗?”

顾凡这时才察觉到不对。他环顾四周,街上的人不知何时都停了下来,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们想做什么?”

顾凡将林谢护在身后。

“别担心,我们是正经人。”

林正则从西装口袋里掏出证件。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正则,超能力者,便衣警察,兼职数学教师。”

“所以.....”

顾凡有点迷茫。

“我们是来办案的,但犯罪嫌疑人已经死了。”

林正则耸耸肩。

“但正巧你来了,我们就想......你或许需要一个兼职之类的。”

“兼职?”

“大体就和你现在的工作差不多。你清理顾客的心理疾病,而我们则清理,呃.....”

他的双手比划了一下。

“社会疾病。你懂的。”

顾凡确实懂了,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那她呢?”

“这位?没关系。她没有超能力,签个保密协议回去接着上班就行。”

顾凡忽然坐直了身子。

“你再说一遍?”

“怎么了?她确实没超能力啊。”

顾凡脑中一片沉寂,他看向同样面露疑惑的林谢,突然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灵感。

随后他拉起林谢,拼命向远处跑去。监视的便衣想追上去,但却被林正则拦住了。

“急什么,他是争取对象,又不是犯罪嫌疑人。”

林正则的眼镜闪着光。

“给他点时间吧。”

9.

顾凡从没跑得像现在这么快,也从没像现在这么有力气。林谢跑不动了,他就蹲下身把她背到背上,然后继续跑。

“我们要去哪?”

林谢在顾凡背上问。

“去昨晚的店。”

顾凡喘得厉害,但他完全不觉得累。

“我错了,也许我们都错了。”

到了餐厅后,他找到昨晚留在这的车,载着林谢开回了民宿。

回去之前,他打开后备箱,取出了里面的小皮箱。

“这是什么?”

“安定。”

顾凡取出皮箱里的注射器,小心翼翼地配置剂量。

“在我需要控梦又没办法集中时,我就用这个让自己睡着。”

他将注射器递给林谢一支。

“这是最大剂量,效果等同昏迷。要想找出真相,我们必须进入深度睡眠。”

顾凡做了个深呼吸,看向他心爱的人:

“林谢,你相信我吗?”

林谢握紧注射器,点了点头。

“那好。”

顾凡松了口气。

“我要你仔细回想,任何细枝末节也不放过。除了我,还有谁看了你的日记?”

林谢闭上眼思索了一会,最后睁开了双眼。随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将注射器的针管刺进了手臂。

“闭上眼睛,放空精神。”

顾凡拉起林谢的手,打了个响指。

他们回到了林父的家,客厅里的装潢比顾凡见过的要新。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2004年。

很明显这是林谢的梦,她的世界还不是冰冷的,反倒还带着一点点暖色调。这时的林谢还是一名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她正在自己房间内写着什么。

好像是一封信。顾凡探头去看,粉色的信纸上所写的全都是少女情窦初开时的美好思念。

林谢写好信之后,把信纸装入信封,随后认真地在信封上写下娟秀的三个字:

「致顾凡」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向身边的人。林谢脸颊微微一红,随后凄凉地低下头。

“你果然不记得了。”

“不......我记得。”

顾凡回想着高中的记忆,这件事他记得很清楚。

“我的确收到了这么一个信封,但里面是一张白纸。”

“不可能!”

林谢指着书桌旁的自己。

“我把信放进去了!你也看到了!”

“可是......”

从厨房传出有节奏的切菜声,林母喊了林谢一声,让她出门买瓶酱油。林谢应了一声,在日记上写了几笔,随后把信封夹在日记里,拿起钥匙离开了家。

“你写了什么?”

“你说呢?”

林谢被顾凡的不解风情惹得不太开心。

“我明天就要给你送情书了,你说我会写什么?”

“好吧。”

林谢走后不久,林父也下班回家了。他手里拿着买给林谢的教材,直接走向林谢的房间。

“小谢,你要的书我买来了。”

林父敲敲门,见没有反应,于是推门进去,把书放在了桌子上。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林谢的日记。

顾凡屏住了呼吸。林谢这时还在外面跑腿,现在发生的事并不是事实,而是她听了顾凡的话后在潜意识中形成的怀疑。但他同时也十分相信她的才能,如果林谢想到了一件事,那这多半就是真的。

林父迟疑了一下,缓缓翻开日记。粉红色的信封适时地滑了出来,见到上面的字,林父的表情凝滞了。他抽出信纸,大致看了几眼,随后愤怒地把信揉成一团,撕了个粉碎。

顾凡偷偷看了一眼林谢,她现在也是睁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父所做的一切。

处理掉信之后,林父把同样的信纸放回信封,又仔细把林谢的日记看了一遍。

顾凡大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林谢喜欢他,所以在潜意识里对攻击顾凡的人产生了强烈的敌意。这种恶意通过梦游转化成文字,又操纵了关心女儿的林父。

林谢确实没有超能力,真正的超能力者是林谢的父亲。

“你每次回家,是不是都带着日记?”

“是。我每天都写一篇,一天也没落下。”

“我明白了。”

他打个响指,梦境切换到高中的教室。

还是高中生的顾凡在自己桌上发现了一封信,他拆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张白纸。林谢的世界里,林父正悄悄站在门外,表情阴鸷。

顾凡还注意到,林谢的世界慢慢变成了冰冷的蓝色。

“我没给回应,你就这么受伤?”

“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喜欢你吗?”

林谢涨红了脸,又羞又恼。

“我以为你看不起我,所以就拼命想超过你.....”

“怪不得迎新晚会时你这么看我。”

“那你呢?”

林谢看了眼教室里疑惑的少年。

“你怎么....没出事?”

“之后我得了一场脑膜炎,差点没命。”

顾凡耸肩。

“真没想到,我爸居然是杀人凶手......”

“梦境是主观意识的映像,并不完全是真实的。”

顾凡揽着林谢的肩膀,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睡吧。”

梦境的连接断开后,两人几乎睡了一整天。黄昏时,顾凡开车带着林彻去消防局取林父的遗物。

一共只有两件,一是他刚刚批改完的学生作业,二是他当作兴趣的厚厚一本剪报。

林谢翻开剪报,上面收集的都是一些天灾人祸。仔细看看,这些事所牵扯到的人,多半都和林谢和她父母有关。她从剪报的封面下找到了一封信,打开一看,那是林父留下的遗书。

顾凡看到了第一行,上面写着——

「原谅我,我无法控制自己。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一个杀人凶手。」

他摇了摇头,知道已经不必再向下看了。

林谢还在认真读着,顾凡起身走出大厅,点着了一根烟。

一名消防员看到顾凡,凑上来搭话。

“你是那位小姐的爱人?”

“是。”

顾凡喷出一口烟,回答得干脆利落。

“当时接到电话后,我在赶去现场的那一队里。”

消防员内疚地挠挠头。

“林老师报警的速度已经很快了,煤气爆炸本该是危及一座楼的重大事故,但这个只烧了半间屋。就这样我们还没救出人,那什么......对不起哈。”

顾凡想到了林母的梦,他感觉有些恍惚。梦中林父就是将煤气打开了一道小口,这是不是代表......

有什么用呢,林父林母已经不在了,再去强求结果也没什么意义。

他摇了摇头,不知该对这个敬业的消防员说什么,只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10.

一个月后的某个黄昏,顾凡推开林谢办公室的门,发现她正把东西收拾进纸箱里。

“怎么?辞职了?”

“对。”

林谢表情很释然。

“家里还有一点事需要处理,而且我想换换心情。”

“哦。”

顾凡立在原地,有点尴尬。

“怎么,你觉得孤独了?”

“有点。”

他无所适从地摸了摸鼻子。

“林谢,你看,咱们因为各种阴差阳错弄得这么尴尬,又因为各种阴差阳错经历了这么件事。换一种角度看,你不觉得咱们还是挺......”

林谢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看着他。

“挺....挺般配的?”

见到林谢挑眉,顾凡有点紧张。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

顾凡将一份文件放到林谢桌上,她低头一看,那是一份辞呈。

林谢再绷不住脸上的表情,笑了出来。

“出去兜兜风怎么样?我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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