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母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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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章结尾我修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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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医院走廊的壁灯陆续熄灭，漆黑的走廊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介稳稳地端着装满热水的脸盘，朝前方唯一的亮光点快步前进，几步过后，他发现两个漆黑的身影正驻留在门边，以至于神经紧绷起来。

待距离靠近。

“你们有事吗？”介放下水盆，谨慎的询问。

话音刚落，随着两枚黑影陆续转身，介才勉强看清来人的真实面貌。

约二十五六的年轻妇女，以及，五六岁的小男孩，介觉得两人似曾相识，一番回忆后，终于想起自己在哪见过他们。

“……”嘴角煽动，他现在的心情史无前例的复杂，因为这两人正是酿成薇尔莉特在医院过平安夜的元凶。

接着，女性三两步走上前，深深的低下头。

“这位先生，真的很对不起，今天的事……”

小男孩也深知自己闯下的祸，小小的脑袋从一开始就不敢抬起来。

介抿抿嘴唇，无奈的叹了叹。

“进去说吧。”

“啊，不……”女人有些惊慌，退后了半步。

见状，介立刻转身，走到她跟前。

“行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她伤得……唔，不是特别严重。”他刚说完，女人从怀中摸出一枚白色的信封，似乎在思考什么，几秒过后，女人将信封递到介眼前。

“这里面是赔偿金，我知道很微薄，也许连医药费都远远不够，但……”女人咬咬牙，“您先收下吧，要是不满意的话我会再想办法。”

介盯着信封看了有一会，这才眨眨眼，认真打量起两人。

女人的穿着很朴素，甚至可以用寒酸来形容，介凑近仔细观察，发现外套竟单薄得不像这个季节该有的穿搭，不光这样，甚至还能看到不下于五处缝合的痕迹。再看向小男孩，小男孩倒是穿得符合时令，就是衣服有些发皱。

看来这两人的生活条件不怎么好，介顿时有了头绪。

随后，他一把将信封推开，说：“不必了，我们公司有工伤保险，你还是把钱收回去吧。”

“啊。”

女人诧异的张张嘴，拿信封的手微微抖动，好像在犹豫该不该收回。

“说不要就不要啦，赶紧收回，听见没？”介用不容置否的口吻命令道。

至此，女人才舒展开眉心，仿佛卸去压在身上的重担般，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真、真的非常感谢您，先生。”女人退后一步，弯腰深深的鞠了一躬。

信封里的钱相当少，远不及介一个月的工资，尽管如此，却是女人和小男孩两个月的生活费，战争刚刚结束，这个世界还在慢慢恢复中，穷人的数量远比富人多得多，介并不知道，他的举动让一对母子免去了至少两月的挨饿。

介感慨这对母子的善良，更无奈那辆肇事轿车的车主，穷人尚且知道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买得起车的富人却到现在都人不见人。

他想，幸好薇尔莉特伤得不是很重，否则就算挖地三尺，他也要把那个肇事司机拎出来，让他狠狠的肉痛一翻。

回避？推卸责任？

他要是敢，那自己就要委托郊区的几个朋友出面了，莎拉、奥蕾莉亚、米娅、巴蒂斯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坐到走廊边的椅中，介勾勾手，招呼这对母子坐下说话。

“小朋友，你多大了？”

“六岁。”小男孩嗫喏的说。

“叫什么名字呢？”

“贝琳达。”

介感觉怪怪的，为什么听起来像个女孩的名字。

“以后可不要再这样冒冒失失了噢，小伙子嘛，精力充沛点虽说是好事。”

怎料小男孩摘下宽大的棉帽，一头紫色的秀发披散了下来。

真是女的？

介错愕万分，咽了口唾液。

“对不起。”小女孩咬咬嘴唇，眼泪汪汪的道起歉。

“……呃，啧。”介自发的揪心，连忙将小女孩揽进怀中，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已经过去啦，不必再纠结，真的。”他可不想把小女孩弄哭。

“呜，下次一定注意。”

小女孩的声音像棉花糖，又软又绵，介光是听着就感觉心快被萌化了。他看着小女孩欲哭又止的模样，立即换上宠溺的眼神，把手放到她头顶温柔的抚摸。

小女孩发质柔软蓬松，介感觉像按进了温暖的绵羊绒毛。

过了有一会，随着小女孩眼中的泪光消失，他又想起一件事，于是抬头，望向身边的母亲。

“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孩子父亲呢？”

谁想这样一说，女人眼中迅速失去了高光，眉头渐渐蹙起，艰难的抿住嘴唇。

“爸爸去年去打仗了，然后……”小女孩软糯的声音响起。

介深知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慌忙的道起了歉。

“额啊，不好意思，就当我没问！”

这对母女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和大多数战争时期的普通人一样，他们原本住在莱顿夏福利特国境内的一处偏远村庄，过着简简单单又丰衣足食的生活。有一天，两个国家的军队在附近交战，不长眼的炮火落在他们村，炸毁了很多农田房屋，也波及了许多村民。

为了求生存，他们一家人带着少量行李四处奔波，最后来到莱顿市。

战争时期，人人自危，谋生的门路远没有和平时期那般丰富，更何况他们都是不认识字的农民。后来，本就不多的钱花光了，一家子甚至到了要上街乞讨的地步，再后来，孩子父亲听说参军可以提前领一笔钱，为解决母女的生存危机，他与她们道别，义无反顾的去了前线。

听女子讲述完一切，介眉心深深地拧在一起，再也开朗不起来。

又是该死的战争。

这对母女虽然熬过了残酷的战争，却永远失去了一家之主，那个任何时候都在努力支撑家庭的男人，她的丈夫，小女孩的父亲。从那以后，一切重担都落在了连字都不认识的年轻母亲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介忽然有种想法，自己是不是该帮帮她们，只是转念一想，又发现凭现在的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到，这可不比在街上捡一只流浪猫狗，更何况眼前还是一对母女。

往公司带，拜托社长给女子一份岗位？

开什么玩笑，当CH邮政是慈善机构呢，社长已经收留了他和希尔薇，他又哪来的脸皮要求社长再收留非亲非故的陌生母女。

佐天介，年仅十七，不过是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学生罢了。

他虽是强大的超能力者，但能力也仅限于战斗和方便日常生活，而不是那种动动手指就能轻松变出一堆财宝的炼金术。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好了，这位先生，我们该告辞了。”女子牵起小女孩的手，向介挥挥，“祝您跟那位小姐圣诞快乐。”

看着她们快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介猛的回过神，三两步追上去，挡在她们面前。

“圣诞快乐，对了……”拿出钱包点了点，介掏出将近一半的数额，递过去，“贝琳达还没收到圣诞礼物吧，虽说迟了些，总之这些你拿着，天亮后先给她买一份礼物，剩下的自行安排。”

“不不不，这怎么行呢。”女子诧异的摆动手掌，说什么都不肯收。

“让你拿着就拿着，算是我的心意。”

“就算这样，也绝对不行，本来应该由我们赔偿您。”

见状，介干脆把钱塞到小女孩的衣兜中，趁女子还没反应过来火速退后，再佯装警告，厉声说：“你再不收我可要冒火啦，听到没？！”

女子实在是没办法，最终只能含泪点点头，深深的弯下了腰。

“我真是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谢谢您，仁慈的先生。”

“啊哈哈，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罢了。”介挠挠鬓角，腼腆的一笑，他其实还是有些难受，但作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能做的好像就这些了。

从今往后，他与她们的人生将再无任何交集。

介咬住唇，慢慢转过身，艰难地呼了口气，刚准备离开，腰却被谁紧紧的环住。他面色一怔，回头向下瞥，迎来的是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哥哥。”

“怎么啦？”

“谢谢你。”小女孩甜美的笑了笑。

“呃，好啦好啦。”弯下腰，介轻轻将贝琳达抱了起来。

还是再多相处一会吧，外面又黑又冷，至少送佛送到西。

三人一同走出医院。

……

女子家住得并不是很远，没过多久，当母女俩平安抵达，介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介知道纵有万千不舍，离别的时刻还是来临了。

“这位先生，要进去坐一会吗，家里虽然有点……”

“不、不必了吧，我还得赶紧回去呢，薇尔莉特需要人照顾。”

介无意中瞥向贝琳达，发现她正躲在母亲身后偷偷哭泣，泪光像是水中月轮荡起的波纹。他鼻头一酸，赶紧走上前蹲下身，反复为她抹掉脸上的泪水。

“贝琳达，你妈妈很不容易，以后真不能再这么冒失啦。”

“呜，嗯，好的。”小女孩不断的啜泣，似乎怎么都停不下。

“那就再见咯。”

“嗯，哥哥……再见。”

贝琳达深知自己闯了大祸，在得知救她的姐姐住进医院后曾害怕得惶恐又无助，六岁的小孩子正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但比起其他同龄人，贫困的生活让贝琳达更早明白了金钱的重要性。

她知道一切因自己而起，也看到妈妈将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都装进了信封，直到妈妈将信封递给少年，她才明白原来妈妈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彻底掏空了所有家底。那是妈妈含辛茹苦，从牙缝中一点一点省出来的，却因为她的顽皮，一切都付之东流。

那一刻，她首次明白了什么叫悔不当初。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名少年只是莞尔一笑就让事情过去了，没有责骂她，没有为难妈妈，甚至连钱都不要，贝琳达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温暖和善意，不止这样，他甚至强迫妈妈收下了比家里所有积蓄还要多的钱，还准备给她圣诞礼物。

回来的路上她没怎么说话，到分别的一刻，才明白已经不想再跟他分开了。

假如……她只是假设，这个人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该多好。

那样的话，她一定会牢牢的抓住他，任何时候都跟在他身边。她喜欢被他摸头，更眷念被抱住时的安心，她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如果再给她一些时间……

介缓缓起身，贝琳达也抬头看向他，她张了张嘴，最后，似乎再堆砌不出其他语句。

“快进屋吧，小心别着凉了。”

最后一次掐了掐小女孩脸部的软肉，介微笑，转身，逐渐朝远方走去。

贝琳达目送他渐行渐远，直到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贝琳达牵起妈妈的手，回眸一瞥，心中空洞得难以承受。

她突然发现，除了妈妈，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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